头顶上的摄像头红点有序地闪烁着,他看着他发泄,直到对方筋疲力尽,心死绝望,他才再度开口:“杀人这一行为你是临时起意还是预谋好的?”
“我在街上看到他,我原本只是想去打他一下,可是我看到他站在一间旱冰场前,我不知道他站在那里看什么,但他竟然进去了。我满心忿气地跟进去,却发现他在里面无所顾忌地滑冰,他每走的一步,都是我老婆的索命符,我的理智也跟着没有了,我又出去买了一把水果刀,我要进去杀了他,我一心只想杀了他!”
“刀在哪里买的?”
“旱冰场旁边的小超市。”
“你老婆在哪间医院?”
“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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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后悔吗?”
“我不后悔,他这样冷血的人,死有余辜。我杀了人,也活该用一辈子赎罪!”可是,他又用力地抹了一把脸,说:“我对不起的,只有他老婆跟儿子。”
他脸上难掩痛苦,莫队看着他,眸眼深沉。
得益于罪犯的配合,这一次的审讯很顺利。
让人将他带出去,莫队跟负责记录口供的同僚交代:“去医院跟超市核查一下。”
人才走出审讯室的门,前方的哭喊与叫骂已经先一步送到跟前,他抬眼看去,一个中年女人揪打着陈俊,哭得崩溃凄厉。
而被打的人,目视前方,无声地承受这一切。
莫队快速打量了下那位妇女,一头卷发干燥凌乱,身上穿着珊瑚绒材质的睡衣,睡衣应该有些年份,洗得肉眼可见发白,隆冬时节,脚下只穿了一双拖鞋,左脚是红色的,右脚是绿色的,突兀且不对称,一眼看去显得那么扎眼。
身旁的同僚说:“要不要去把人拉开?”
陈俊身旁一直有人试图把妇女分开,但无果,且不好用蛮力。
莫队只说:“这是他该受的!”
妇女哭得难以站立,最后扯着陈俊衣服跌坐下来,俯下身捶胸痛哭,几度上不来气。
“等她稍微平复一点,让女警带她去洗把热水脸。”
“好。”
有很多信息要向张立坤妻子问询,女警把她带到一间办公室,此时,她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一些。
办公室破天荒开了暖气,她的身体就像从一个冰天雪地的大荒原,跌进了一个暖意融融的温泉池,只有身体正在一点一点地回暖,而心脏,已经冷却了!
莫队向她询问了很多信息,相比罪犯,他对待她的态度要远远平和许多。
张立坤跟陈俊的恩怨她表示都知道:“就差一点,为了凑钱给那个畜生的老婆治病,我们把唯一的房子卖了,再过几天,就能拿到钱了,他的老婆就有救了……”
她的眼泪从眼眶里再度淌下来,但已经不再像先前那样哭喊,肿胀不堪的眼睛呆滞而无神。
“他答应了要教儿子轮滑,为了在儿子面前逞英雄,他天天在练,舍不得花钱进滑冰场,收了工就趁广场舞那些阿姨来之前去抢地盘,每一次回来摔得到处都是伤。”
“他学会了,他儿子也要从学校回来了,可是张立坤呢,张立坤回不来了,他不会回来了,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前去康安医院核查的阿城打了个电话回来,莫队挂了线,看着对面的妇女:“王红娟已经死了。”
对方后知后觉地掀起肿胀的眼皮来,晃了一下神,似乎还没有化解他这短短几个字里代表的意思。
莫队补充:“昨天死的,医院说手术拖得太久,已经无力回天!”
办公室里一点声音都没有,除了空调吹出的暖气还在呼呼作响,如果没有那流动中的气流,这里,就像时间停止了运转一般地寂静。
她忽然笑了起来,眼泪像永远不会干涸的海洋,哭着笑,笑着哭。
“如果我们的钱能早一点给到他,如果我们能早点狠下心把房子卖了,如果我那该死的男人没有把钱拿去赌,是不是她就不会死?是不是他就不会死?”她内心充斥着悲凉,一天之内,心死神灭!
莫队不知她口中的TA是谁,但他想,谁都是!
当天将近凌晨,解宋出了尸检报告,外出调查走访的人也早已归队。
刑侦队召开碰头会。
阿城将调查来的信息进行报告:“张立坤名下确实有一个广发证券账户,去年年底到两个月前,从他的个人建行账户里前前后后一共调进了一百三十二万,都是为了把套牢的那几只股票补仓降低成本,但很不幸,最后几乎都血本无归。”
“他的沙场也在上个星期进行了注销,我联系过沙场场地的所属人,往年张立坤的租金交得爽快又准时,但这大半年来几乎是能拖就拖,两三月才会交一次租金,并且是交一个月的。”
“我也联系上了两个能联系到的以前跟着张立坤挖沙的工人,情况跟陈俊说的相符。”
最后解宋负责说明尸检结果:“死者张立坤死因并非左腰上的刀伤,而是心源性猝死。”
“他的主动脉夹层严重心力衰竭,且肺泡失去弹性形成肺气肿,前者的情况很大程度是由于长期抽烟导致失眠、过劳、焦虑、熬夜造成的,后者则是因为常年摄入太多香烟。”
“而他生前还经历过一次剧烈运动,死亡的诱因,就在于这一场运动,且膝盖、臀部与手肘关节都有瘀伤,但并不是今天出现的。”
莫队解释:“据张立坤妻子的供述,张立坤这段时间一直在练习轮滑。”
《世景小区》
临睡前,时怛把药吃了,但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回到了高中时代,她被软硬兼施地‘邀请’到李利星的生日party,她们说看她每个礼拜都要打工太辛苦,告诉她,她喝一杯酒,就能有五十块钱拿。
她不愿意,可没有人理会她的意愿,男男女女笑着搂住她的肩膀给她灌酒,灌一杯,就塞一张绿色人民币到她口袋。
她的眼泪被逼出来,余光看到李利星被众人簇拥着,对自己举着香槟。
她在对她巧笑倩兮,她看着她在人群里做无谓的挣扎!
而二十五岁的时怛,就像拥有上帝视角的观众,站在那里无声且漠然地看着。
她数着十六岁的时怛一共被灌了几杯酒,口袋里的人民币增加了多少张,直到小小的时怛呛得忍受不了推开众人,疯子一般跑出去,岣嵝着腰手撑膝盖一边吐一边咳。
她没有留意到隔壁有两个喝醉酒的男人在争吵,也没有留意到自己身处的是几乎无人往来的KTV后门,这里灯光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