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上摩托艇后,顾颐发现边杰裸露在外的肌肤伤痕累累。
尤其是他的双手,被礁石上的尖角和海蛎子皮给蹭得鲜血淋漓,丢失了鞋子的那只脚也受伤了,鲜血透过袜子渗透出来。
驾驶员也看见了,他忙从驾驶台舱下抽出一包纸巾递给边杰,又给了他一套救生衣穿上。
天阴沉得愈发厉害,风雷震动下,雨终于下了起来。
已经过去十分钟了,顾颐闭了闭眼,任凭雨水打在脸上、身上,却依然紧盯着边杰刚才所指的方向。
“试试看,能不能开过去?”虽知道这样做会很危险,轻则搁浅,重则倾覆,可顾颐依然想再靠近些。
驾驶员对能救回活人已经不抱希望,但他却依言发动摩托艇,一点点回退,然后调头往潜水员下潜的位置慢慢开过去。
在舱底与礁石第三次磕碰后,驾驶员不得不再次停下来。
却没想到,顾颐将兜里的手机和对讲机往舱里一扔,丢下句:等着!便“扑通”一声跳进海里,在翻卷的海浪中奋力向前游去。
边杰和驾驶员俱皆一怔。
可紧接着,透过漫天的雨幕,他们震惊地发现,在距离这里约一百米处的一块突起的礁石上,似乎躺着一个人。
那是唯一一块没有被海水淹没的礁石,但冲击过去的海浪却不时漫过那个人的身体,感觉那人随时会被海水给拉进海里。
“你别下去了,我去!”驾驶员从座位底下的箱子里拿出一套救生衣,对边杰叮嘱了句后跳进海里。
边杰已经力竭,他也清楚自己下去非但救不了人,有可能还会给他们添乱。
他眯起眼睛看向礁石上的人,一身黑衣,司华悦今天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装。
边杰合握住受伤的双手,置于胸前,有生以来头一次,他向神明低头,祈求司华悦能够安然回来。
救生衣的好处是不会让人沉入海底,但却限速。
顾颐双眼紧盯着那块礁石上的人,他的身体几度被水下的裂流带偏。
他咬紧牙关,逆流而上,这是在用生命搏命。
随着距离慢慢拉近,终于能看清礁石上的人,他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竭力加速游过去,终于,他的手触碰到那块礁石。
“喂……”刚张开嘴,一个浪头冲过来,灌了他一口海水。
他赶忙吐出海水并闭上嘴,也不管礁石上的蛎子皮将手割得生疼,他拍了拍司华悦的脸。
可司华悦双眼紧闭,毫无反应。
他心一紧,颤抖着手指探向司华悦的颈动脉。
好一会儿,他才收回手,眼中带着慌乱。
刚准备将自己的救生衣脱下来给司华悦穿上,驾驶员游了过来。
他将手里的救生衣递给顾颐,因为不能开口说话,他指了指礁石上的人,示意顾颐给司华悦套上。
两个人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勉强将救生衣套到司华悦的脖颈上。
将人一点点从礁石上移了下来。
游过来就已经快要耗掉他们全身的力气,现在带个昏迷不醒的人返回,还要留意不能让海水呛入司华悦的口鼻,这可不是一般的难度。
幸而三个潜水员中的一个浮出水面,距离他们这边又不是太远。
有了潜水员的帮助,他们返回变得稍稍轻松一些。
在摩托艇上焦急等待的边杰趴到舷边,帮忙将司华悦拖进舱里。
他探了下司华悦的颈动脉,发现脉搏跳动的速度极慢,几乎快要感应不到了。
时间就是生命,来不及去岸上,更等不及去医院。
他快速将舱里的障碍物推至一边,将司华悦身上的救生衣从脖颈退下来,将她外衣的拉锁往下拉开。
然后将人平放在舱里,将救生衣垫到后颈使其头后仰,然后跪到司华悦的身侧开始最原始的施救方法——心脏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
顾颐、驾驶员和潜水员依旧泡在海里,他们三个人分开位置,攥紧船舷防止边杰在施救过程中,舱体因重力失衡而被海浪掀翻。
所谓疾不避医,虽明知是医生对病人在进行常规施救。
可当边杰将双手在司华悦的胸前按压,捏住司华悦的鼻子,往她嘴里吹气时,顾颐感觉胸臆间涌起一股莫名之火想要爆发却又发泄不出的难受。
他几次想上去将边杰推至一边,作为一个从警多年的人,这最基本的施救,他也会。
可理智让他静静地待在冰冷的海水里,等待司华悦苏醒的那一刻。
时间一点点过去,边杰像一台心脏复苏机,动作开始变得机械而又僵硬,可司华悦却依然毫无反应。
“醒过来!”边杰的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哭声,他眼前竟然再次浮现出当年那个血淋淋的生死离别场景。
不!他在心里呐喊,他不要再复历那种锥心的伤痛,他清楚自己对司华悦的感情,并非像顾颐和司华悦他们所理解的那样。
“虽然你们俩长得很像,可我并没有把你当成她的替身和影子!你和她根本就不是一种类型的人,你永远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影子。求你了,醒过来吧!”
“只要你能醒过来,哪怕此生我只是守望你,我也愿意!”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把泫在边杰眼眶的泪水随雨水一起滑落到司华悦苍白的腮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