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别管我,你先过去把人带出来,一会儿涨潮就没路走了。”
在司华悦的搀扶下,边杰稳住身形,忙催促她去救人。
司华悦穿的是防滑底的运动鞋,可再防滑的鞋子,踩在这样的海苔上也不顶事,不过比边杰的鞋要好一些。
“行,你就在这儿别往前走了。”司华悦可不希望还没把余小玲拉回来,边杰再掉水里。
这可真应了那句先救谁的老话了。
行至一半,已经无路可走了,只能在海水里淌着走。
司华悦走得很艰难,击打到岸边礁石的海水因冲击速度太快而溅起白色的泡沫,她只能凭感觉行走,无法看清礁石上的坑洼痕迹。
她几次险些跌入水里,幸而多年的习武练就了她下盘的平稳度,她与余小玲的距离在一点点拉近。
海浪声很大,由于是侧背向来路,一直到司华悦走到近前,余小玲才发觉到有人靠近。
余小玲的病号服外套着一身运动服,跟昨天司华悦的那身一样。
这两身衣服都是褚美琴买的。
自从袁禾入户司家以后,褚美琴每次给司华悦买衣服,都是同款买两套。
司华悦明白褚美琴的苦心,只怕袁禾接了衣服,未必接受褚美琴的好意。
余小玲自腰部以下浸泡在海水里,裸露在外的肌肤冻得毫无血色。
身体随着海浪的进退摇摆不定,感觉随时都会被海水拖走。
但她的双手却紧紧地攥住鱼竿,两只眼睛毫无焦距地目视着雄浑苍茫的大海。
“小玲,回去吧。”司华悦尽量抬高音量,压过海浪声,能让余小玲听到,但又不会因为声音太高而吓到她。
余小玲没有回应,良久,她才神情恍惚地说:“我公爹生前酷爱钓鱼……”
司华悦心一紧,生前?她都知道了!
“我出生在农村,在认识我老公以前从来没吃过海鱼。那时候真好,我们俩的饭桌上经常能见到鱼。”
“我怀孕前期反应很大,好多孕妇都闻不得鱼腥味,可我却跟她们不一样。”
“为了能让我吃到新鲜的海鱼,我公爹逢节假日退潮就背着我婆婆来钓鱼。”
“我婆婆那时候还在因为我娘家人不好,反对我老公娶我。”
“如果现在问我最后悔的事是什么,那就是嫁给我老公。”
“当年如果我能够顺应我婆婆的反对离开他,就不会有后面这么多的悲剧发生……”
“我儿子才五岁呀,我何必要让他到这世上走一遭呢?如果他投生在别人家里,或许能安然到老。”
说到这里,余小玲不再讲述,从抖动的肩膀能看出她在哭,无声地哭。
司华悦微弯腰按住她的肩膀,防止她随时滑落海里。
“别难过了小玲,都过去了。”这是人生中最大的哀伤,节哀这两个字说出来已经毫无意义。
余小玲点点头,吸了吸鼻子,说:“是的,都过去了。”
接着她说了句:“我杀人了,这一次是真的把人给杀了,我很确定。”
“什么?”司华悦身体一震,杀人,杀谁?袁禾?
不对,之前跟司华诚通话时,她问过了,袁禾此刻在家里。
“袁木我不确定是不是我杀的,但门口管理站的那个老人却是我给丢进海里的。”余小玲说。
“你为什么杀那个看门的老人?”司华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她怀疑余小玲是不是因为哀伤过度出现了幻觉。
可刚才在门口经过时,那边管理站的门虚掩着,里面的确没人。
“我……我也不知道,当时我以为那人是我爸,他们长得那么像。那人他不让我进来,我恨极了他,就杀了他。”
司华悦知道余小玲对她家人有恨,但却无处发泄。
她所说的“恨极了”应该就是指她的父亲。
司华悦有些懵神,这种情况实在是她无法应对的,她回头向岸边的边杰看了眼。
她后悔没让边杰跟着一起过来,如果边杰在的话的,或许能给她一些建议。
眼下只能先把人带离这里,出去以后再想应对办法。
岸边的边杰一直不错眼地盯着她们俩的一举一动。
东部沿海的多数海域属正规半日潮。
边杰不会算潮汐,但在沿海出生的他,熟悉大海的潮起潮落。
从翻滚的波浪,他知道涨潮的势头马上要达到高峰。
届时,司华悦刚才走过的那条路将彻底被海水淹没。
而此时司华悦所站立的位置,由起初的没过脚踝,已经上涨到腿肚。
余小玲的身体在海水中打着摆子。
边杰不明白司华悦为什么不赶紧将人带出来,有什么话不能回到岸边再说。
可他的鞋子是真的不方便往里行走,不得已,他拿出手机,将画面放大,拍摄下司华悦和余小玲的视频,发给顾颐。
没一会儿,顾颐的信息回过来:这群疯女人!把位置给我!
这边的司华悦正准备对余小玲使用蛮力带离时,谁知,余小玲手里的鱼线一紧。
余小玲愣了下,司华悦也愣了下,竟然真的有鱼上钩了?!
余小玲仿佛一下子忘记了哀伤,兴奋地大喊:“华悦,快,快!帮帮我,有鱼上钩了!”
司华悦犹豫了一下,见余小玲这么开心,不想扫了她的兴,遂松开抓着她肩膀的手,向前移动了下身体,抓住被压弯的鱼竿。
变故就在这时发生了!
余小玲在司华悦的手抓到鱼竿的那一刻,她松开了鱼竿,说了句:“对不起!”
然后她身体一滑,整个人没入海水中。
小玲——
司华悦嘶声大喊,一个纵跃跳进海里,直追向余小玲消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