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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凝珠成线,垂于檐瓦。
玄青衣袍的年轻公子收起手中油纸伞,轻叩于阶上抖落雨珠,推开了这满室酒香的门。
并没有人注意他的到来,众人三三两两结伴饮着酒侧着头听台上说书人拍案惊奇一派热闹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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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合上门,将这温暖与门外清冷雨幕阻隔,找了个清净角落坐下,将伞倚着墙,从袖里摸了张洗到泛白的帕子擦了擦手上沾惹的雾水。便端坐着,同众人一般细听说书人讲述故事。
“话说那道人臂挽拂尘拈花一笑,不威自怒,电光火石间只见忽天雷滚滚,火炼大地。厉鬼尖声乱窜俱被斩于那太极剑下,待风来云现,日再悬于天幕时,那道人已然驾鹤飞升,徒留一块黑白阴阳鱼佩与一地清香。”说书人眉飞色舞,语句抑扬顿挫,极会带动气氛情绪。
人群中有人鼓掌叫起了好,便一室都是拍案叫好声,想来这邪不胜正的故事,无论如何都鼓舞人心。
也有人趁着酒劲尖酸怪气的大声嚷嚷:“有人飞升成仙人,自然也有仙人被贬下凡间。祛邪除恶乃是他们的本分,有何好吹嘘。”
没等说书人开口,那位年轻公子倒先吟然一笑:“那天上仙人的事,您可管不着。”
光顾着听故事的小二回过神发觉来了新客,忙带着笑上前给他添了一壶温酒。年轻公子轻声道谢,执盏倒了一杯酒,却不饮。只是捧着酒盏面上一派浅笑清吟。
那喝醉之人见有人反驳自己自然恼意上头,猛拍桌案:“你是哪个?也来反驳老子,天天净扯这些穷酸道士的故事,听得耳朵都生茧了。神仙,神仙生来就是保佑我们的,要是道真有用,每年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公子轻抿杯沿,含了一口雾气,蕴得清濯眼眸都染上三分水意:“仙凌云之上,俯瞰凡尘,共我们一般均有自己的世界。何来职责照拂我们。道即万物,万物即道,吾辈只是寻个信仰信念罢了。若是不愿听,便也无人强压您在此,不是?”
“格老子的净胡扯,要是天道不庇佑我们,那我们还信仰他干啥。”
“大道无情,生天地养万物行日月,吾等还能在此醉里论‘道’,已然是它赋予的造化。竟不知阁下何等脸面,还有意索取。”
那人脸色由青泛红,闷灌了口酒,嘟囔了几句什么不再言语。于是四周那些喜欢听故事的便附和起这位公子,说书人是个历惯风浪有些见识的老翁,见这公子一身朴素布衣却穿得端方雅正如水清冽,便眼光一亮凑着问:“阁下莫不是那玄微山上的道长?”
“非也非也。”公子笑得温良:“在下一过路旅人,平生甚慕三清,原想借檐下避雨却听闻有人在讲祖师传记,便推门来了。”
窗外细雨如丝,声声泠泠,他竹簪挽发,眉目浅远。似远山含黛,雾气萦绕。极为平凡普通的一张脸,分明置入人群都找不见,此刻却莫名出尘。
说书人也付之一笑,续讲起了故事。旁人注意也再度被移上新的故事。
门,吱呀发出一声轻响,店小二这会回过神回头看了看,并非客至,而是那位公子不知何时饮完那杯已冷的淡酒,在桌案上留下几文酒钱,便拾起伞推门而出。
屋外依旧是雨,天色清澈,风带花香,衬着江南烟柳青石板道别是一番景致。
那位公子,在门前站了会儿,撑开那四十八骨的素面油纸伞。伞上绘着几枝桃花,雨露落上更显鲜活,伞底用淡墨描了几个小字,仔细辨认似是“天道”。
门最后合上前,他看见那位公子俯身,伸手折了门前一支含苞桃花,那身影也随雨水,融进这烟雨再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