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进到浔阳城中,人烟渐渐稠密了起来。田地里的农户正在辛勤耕耘,路上的贩夫也匆匆忙忙为一日三餐而奔波。
老道进到城中,在一人口稠密的街边,也不打扫一番,直接一屁股坐了下来,从怀中麻利的掏出一块写着“算卦看相”的麻布,平摊在身前,只见他背脊挺立,眼观鼻,鼻观心,神情似笑非笑,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此举立即引来过往路人瞩目,纷纷停了下来。有一好事青年上前笑道:“喂,老道,你这算卦多少钱,准不准啊,不准可不收钱。”
老道不动如山,张口缓缓说道:“本神仙算卦没有不准的,一卦十个铜钱。”众人听他自称神仙,神仙不都是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吗,这神仙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啊,大家不由哄笑了起来。好事青年将身边的衣着褴褛的老头一把拽过来,问道:“老神仙,你给他算一卦,他有几个儿子,这卦钱我付了。”老道不为所动,仍然闭眼道:“先给钱,后算卦。”
十个铜钱倒是不多,好事青年一把铜板哗啦啦的扔在老道身前,老道听见铜板落地之声,慢悠悠的睁开双眼,将铜板尽数拾起,放入怀中,打量了一眼这老头,然后伸出右手食指立于胸前。
浔阳城不是大城,人口往来较少,周围基本都是认识的相邻,众人见老道给出答案,又都哄笑起来。好事青年面露鄙夷之色,哼道:“你个招摇撞骗的老骗子,这老张头都五十三岁了,至今没有娶妻,哪来的儿子,呸!”
老张头没有见过市面,惶恐地挣脱了好事青年的拉拽:“大家都是同乡,且莫取笑于我。”老道笑道:“非也,我说的是一个儿子都没有。”大家知道遇到骗子,人也都渐渐的散了。
天色渐晚,老道收了麻布,往城边的一个城隍庙中行去,进到庙中,只见这庙破破烂烂,光线晦暗,显然已经荒废许久了,他随便找了个草堆,伸了一个懒腰,和衣倒下,呼呼大睡。
夜月东升,暮日西沉,模模糊糊中,貌似一个小孩身形的人影也轻车熟路的来到城隍庙门口。这人影摸了摸肚子,嘴中呢喃道:“好饿啊。”说着也往草堆中躺下。
忽然小孩“啊”的一声惊呼,身子弹了起来,惊恐的看着草堆。草堆中慢悠悠的站起来一个高大的身影,伸了一个懒腰,吟道:“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是谁打扰本神仙清修啊。”言罢,打着火折子,点了一跟蜡烛,庙中顿时亮了起来。
亮光中,只见这小孩秀眉俊目,面庞清秀,身材瘦弱,衣着单薄,光着脚丫,大概十一二岁光景。小孩见是一个大活人,松了一口气,摸着胸口笑道:“老爷爷,你怎么在也这里啊。你也是没地方住吗?”老道眼神温暖地看着小孩,走过去怜悯地抚摸着他的头,“是啊,老神仙我也无家可归,你也住在这里?那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
小孩面露喜色,拍手笑道:“好啊,咱们以后就是邻居了,我也算有个伴了,就是老了点。”
老道胡子一翘,怪眼一翻:“没大没小的,尊老爱幼懂不懂。”
小孩心中暗笑,长成这样也算神仙,再说哪有神仙住在破庙的,他憋住笑意,一本正经的道:“好的好的,我尊老,你爱幼,咱们以后要相敬如宾。”老道微微脸上一抽:“江流儿,以后说话不懂就别乱用典故。”
江流儿面露惊讶,奇道:“老爷爷,你怎么知道我名字。”老道面露得意之色,哼道:“老爷爷能掐会算,天下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你好好休息,以后有的是时间让你见识爷爷的本身。”
江流儿对老道很是同情,这么大一把年纪无家可归,还四处流浪。为了维系老道那可怜的自尊心,于是他嗷了一声,假装佩服,在老道身边躺下,很快睡去。老道眼光深邃,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抚着胡须,凝视着江流儿半响,然后将身上麻衣道袍脱下来,轻轻盖在江流儿身上,也在他身边躺下。
“老爷爷,你顶着我了。”
“嗷!”老道将胳膊收了收。
天色一亮,一老一小各自出门,小的帮人放牛看鸡打杂,老的继续招摇撞骗。
天色一晚,又都回到庙中,天南地北的侃天侃地,并讨论一天的收获,相处得十分融洽,有好吃的都互相搭伙,当然,互相两字是不存在的,都是江流儿吃老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