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在接风宴结束时,德尼亚侯爵向徐光启道歉,表示没有约束好下属,并解释说那家伙见财起意,想捞一笔之后逃到尼德兰。
徐光启当时还信了,也没把这事儿往心里去。结果等他们离开里斯本的时候,军情局出身的刘承禧向他报告,那天挑事的军官屁事儿没有,还在码头执勤呢——把徐光启几个吓出一头汗。
后来复盘分析,西班牙尽管是神圣联盟核心,但与罗马教廷并不是一条心。德尼亚侯爵不会把使团成员如何,但当天要是把刘承禧蒙住了,把徐光启给教廷的礼品给扣下,也算是通过行动教育徐光启和教皇——谁才是欧洲老大。
经此一事,徐光启才深切感受到皇帝在他出港前嘱咐的“使命重大,慎勇双全”是什么意思,对西夷的野蛮尿性也有了感性认识。
此后的这些天,类似的事情又发生了两件:一次赴马德里行程中过税关,一个税吏要翻查使团运载的货物,德尼亚侯爵派出的里斯本官员出面没好使,税吏坚持要检查并按货值收税,罗明坚也只能尴尬苦笑。
徐光启当即表示不去马德里了,做好准备按原路返回。这才镇住税吏,顺利通关。此后还有一件事情就比较恶心——在一个小镇驻扎休息一夜次日起行的时候,竟然有几个妓女拦住使团,说是有使团护卫白嫖。
刘承禧仔细询问了当事人,小伙子们一脸懵逼,道是在天津培训的时候就知道这里有“花柳病”,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去干这个事儿。其中一位脾气暴躁的护卫喝骂道:“这欧罗巴人常年不洗澡,身上的味儿能熏死人——让我一边呕一边干吗?”
这理由非常强大,这些天鼻子被强烈熏陶的使团首脑当时就信了。徐光启和王家屏等人商量过后,当机立断,立即停下行程,要求地方官来处理——当时要是怀着用小钱打发麻烦的心思,还真掉坑里去了。至少赛里斯人白嫖的名声传出去,就会给徐光启的使命带来不利影响。
西班牙人三板斧用下来,没把使团镇住,此后就消停了不少。陪着徐光启的罗明坚见西班牙如此胡来,只好跟徐光启交了实底:罗马教廷对西班牙没什么约束力,费利佩二世在与教宗的博弈中,是占有主动权的。
虽然费利佩二世是一个天主教狂信徒,但他的所作所为罗马教廷并不是都赞赏。宗教战争乃至对胡格诺教派的屠杀教宗喜闻乐见,但对“异端”进行无鉴别的火刑就是罗马教廷反对的,因为这极大的败坏了教廷和宗教裁判所的名声——双方没少为此磨嘴皮子。
当然,这两者表面上仍然还是神圣同盟的核心,只不过欧洲各国都心知肚明,双方貌合神离。格里高利十三世为徐光启到来下发和平谕令就是典型的例子——借着大义给费利佩二世添堵。
徐光启跟罗明坚算是好朋友,也不能说什么,再说先来西班牙是皇帝定下来的,也怪不到教廷头上。
至于为什么先来西班牙,当然是因为大明与西班牙才有直接的利益冲突——使团要根据西班牙的态度,才能决定下一步行止。
<bA/> ......
出使之前的王家屏,乃大明文教部尚书。他能够作为副使出使乃圣意钦定,主要职责就是将欧罗巴现有的文化成果进行评估,并尽可能的促进双方的文明交流。
复盘会议结束后,王家屏叹道:“真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欧罗巴人虽然野蛮,但仍有其礼乐之盛,不能以不开化视之。至少在建筑、绘画、雕刻、音乐和格物之道上,足以当中国‘他山之石’——就是味道太臭了。”
在座众人听了哈哈大笑,徐光启对王家屏道:“明天我们要到马德里萨拉曼卡大学访问,按照皇上的意思,是要抄录购买一些文献、书籍带回去,希望西班牙当局不阻挠此事吧。”
王家屏笑道:“不至于。今天我跟西多尼亚公爵谈到此事,西夷跟咱们一样,对其学说能够传到中国也喜闻乐见——当然,对格物技术也敝帚自珍,也跟咱们一样。”
几个人正言谈甚欢,有护卫进来报告:“驻地外有叫弗朗西斯的西夷求见,来人说在马六甲买过一船瓷器。”
王家屏听了,满头雾水,徐光启却悚然一惊,连忙道:“叫他进来。”
等来人进来的当儿,徐光启道:“此前皇上给英格兰都铎女王写过信,是夹杂在满剌加的一艘瓷器商船上捎过来的——来人应该是英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