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下官最是愚昧不过了。但不知昔日的礼部侍郎赵贤,中兴郡王的第一得意‘最号称职’巡抚,今日的刑部尚书,当时跟韩必显说了什么呢?”
平静的冬夜里,申时行耳边却如同响起一道惊雷。他的脸一下子煞白,身子也僵硬了,双膝一软落在椅中。他三年来做的最吓人的噩梦,终于跳到现实中,令他的心脏为之冰封。
沈一贯仿佛未觉他的失态,接着道:“可笑那韩必显,死的那天还到晋王那里转一圈——嘉靖十二年,晋王大宗绝嗣;万历三年,晋康王一系也绝嗣,得封世袭罔替亲王,还不是因为朱敏淳年岁小?”
“若无宁江王家照拂,朱敏淳能否平安长大都两说。年不过弱冠,毛都没长齐,才糊里糊涂做了迷眼睛的沙子”
“韩必显在杨巍府上见了张诚吧?剩下的还用下愚说吗?”
申时行面色苍白,但呼吸已经随着沈一贯略带得意的诉说渐渐平稳,只露出苦笑道:“蛟门,你们都认为是某搞的‘盗掘案’?为了对付即将担任总理大臣的张四维?”
“‘你们’是从何说起,我沈一贯不党不群,只是有些志同道合的同志在一起互通消息而已。”
“今日与本相说这些,想做什么?若‘看不惯’,本章奏上,自有法司来证我清白。”申时行未觉自己拇指已将手心掐出了血,冷冷的说道。
“堂堂副相,自有体面。就算皇上知道了你与张诚之间的勾连,不还留着您来‘异论相搅’吗?无用之举,吾不屑为之。再说,我等同志,也需要像瑶泉先生这样的‘救时宰相’来救万民与水火,挽大厦于将倾。”
沈一贯的目光中突然露出狂热:“如今朝廷不与民休息,西拓北进、南征东讨,国力为之空虚;东北缅甸,流民死于道路者不知凡几;报纸喉舌,尽数为变法鼓吹,虽然民意汹汹,士绅却道路以目;道统虽在,已然千疮百孔;万事求实,不过以‘钱粮’论英雄;上行下效,民间道德沦丧,孝义无存——此皆中兴郡王乱法之故也。”
“虽然他严刑相迫,峻法相逼,但其人已故三年矣!楚党已裂,大势已散,正是拨乱反正之时也!”
“相爷何不与我等有志一同,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
申时行的目光呆滞住了。他看向面目有些狰狞的沈一贯,脸色苍白的如同一张白纸。恰在此时,落地钟突然“当、当”的响起,申时行看时,却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因钟声回过神的申时行没有直接回答沈一贯的提议,只是用么得感情的声音问道:“你们都有谁?”
“都是些沉沦下僚的人。我沈一贯,算是官儿最大的,因此奉命来说相爷。”沈一贯笑着回答,脸上的潮红也褪下去了。
“怪不得,怪不得——邹元标是‘你们’的人?所谓给我这恩师看本,意思是说,若不答应你们,就鱼死网破?”
沈一贯再次不答。
申时行的声音更冷了,冷的仿佛从罗荒野而来的寒流:“你们以为——变法是我恩师中兴郡王和他的后来者主导?”
“难道不是?否则,张四维也不能‘宽大从事’两年!”
“不是。”申时行的冷笑,一把就将沈一贯的心脏也扔到了冰窟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