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你现在有功夫不?我跟你说句话。”
乔细妹正在搓麻线,闻言头也没抬:“你说吧!”
她盘着腿坐在炕头。
左手边摆着一个木盆,里面泡着麻。右手边放着装麻线的浅底儿柳条筐。
乔细妹低着头、眯着眼,双手上下翻飞,动作既迅速又灵活,一根根地搓着麻线。
她先将泡水的粗麻捞出来,拇指和食指轻轻收拢捏一捏,挤掉上面的水,然后再把它拆成一根根细细的线。
再把这细线首尾衔接起来,放在掌心里轻轻地揉搓。搓好了,就放进右手边的柳条筐里。
右边的浅底儿柳条筐子里的麻线积累得多了,乔细妹就把它缠到用高粱杆做的线滚子上头去,一圈儿又一圈儿,绕成线团儿。
李云心走到乔细妹身边儿,笑道:
“奶,你先歇会儿呗,我跟你说个事儿。”
乔细妹把手里最后一点儿麻线搓完,一边绕线团,一边抬头对李云心说:
“麻溜滴,有事儿说事儿,别磨磨唧唧滴!没看我这正忙着呢?没工夫跟你猜闷儿玩儿!”
“奶,你先歇会儿呗,我要说的是大事儿,是喜事儿!”
乔细妹面无表情地看了李云心一眼:
“别卖关子!”
李云心笑笑,心道这老太太就是性子急!
不过她还是见好就收了:
“奶,今儿个青梅姐帮我求了于老爷的荐书。我哥带着这个就能去行知书院上学啦!”
乔细妹的手抖了下,麻线团儿都掉了:
“啥?你说啥?”
李云心笑着扬了扬手里的信封,温言软语地又说了一遍。
乔细妹用放在自己身侧的抹布仔细擦了擦手,拿过那信封,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手有些抖,嘴也有些抖:
“就这、就能去行知书院上学了?”
李云心笑问道:
“对呀,青梅姐说那书院的山长跟于老爷有旧。于老爷的荐书就是好使。奶,我看你咋不像高兴的样儿呢?”
乔细妹郑重其事地打开了炕头儿的箱子,把荐书小心翼翼地放到自己的黄杨木钱匣子里头:
“哦呦,这可是个宝贝!”
把东西放好,乔细妹才开心地笑了:
“心姐儿,你哪只眼睛看出来奶不高兴了?奶高兴,但奶也犯愁。这束脩不知去哪里准备呢……”
李云心笑道:
“青梅姐说,束脩拿一两银子,一条肉干,一盒面果子就成了。行知书院山长一心教书育人,所以不会收很多钱的。”
“一两银子……”乔细妹刚想说,一两银子还不多?
突然想起来之前老大说过的,李希文要进行知书院,足足交了十两银子的束脩……
顿时觉得心口一痛。
要么是老大对自己说了谎……
要么是大孙子学问不成、人家不惜得要,所以他得多花钱才能进书院……
乔细妹一时间竟不知道,她更希望真相是哪种了。
见乔细妹这脸色,李云心差点把“这束脩我出了”给秃噜出来。好在话到舌尖,及时刹住了车。
李云心绞尽脑汁,正想着要怎么才能劝服老太太,松口让李希贤去上学,就见乔细妹深深吐了一口气,面色沉凝,一脸肃然道:
“承蒙于老爷子看得起,咱们自家人,自是更不能溜肩膀!
大不了咱们居家过日子再节省一些!
明个儿就送你哥去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