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面相够凶悍,不似好脾气之人。
霍五环视众人,却也没有给众人脸面的意思。
扬州如今复杂情形,少不得这些豪商在暗地里推波助澜。
他拦下邓健,没有直接举起屠刀,已经是看在冯和尚面上。
冯和尚既已经表明态度,那顾忌就少了大半。
“二十尊火炮,轰炸滁山,伤白衫千余人,折损大将数人……两万淮南道守军出奔,往泰州去,挑拨两地白衫关系……我待扬州亲厚,扬州却是令我失望……”
霍五冷着脸说道。
扬州众人都坐不住,齐齐望向冯百万。
冯百万很是淡定,面带诚恳,接话道:“都是金锋倒行逆施,幸而霍太尉英明,邓元帅勇武,诛了首恶!”
这个金锋,就是皇后族人,淮南道都元帅,扬州之战中死于邓健锏下。
霍五看着冯百万,咧嘴一笑:“冯会长是自己人,也是明白人……可不是如冯会长所说,只诛了首恶,余孽犹存啊!”
冯百万的神色一僵。
他说什么了?他没有?
霍五收敛笑意,环视众人,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审视。
众士绅商贾被盯着坐直了腰身,心中暗骂冯会长不厚道。
“我在滁州时曾说过一句话,想必诸位消息灵通,也有所耳闻……今日在这里,亦说给诸位,非友即敌,没有例外!五日之内,去留随意,五日之后,扬州城里就只能是自家人!”
霍五掷地有声。
对于这些话,大家并不算意外。
滁州军不仅是在滁州这个政策,在庐州时也不例外。
随着这几个字,还有两家被抄家。
滁州士绅之首的吴家,还有庐州士绅之首的乔家。
吴家父子被诛杀,还被问罪,名声臭大街。
乔家下场也没好到哪里去。
乔太爷自己求死,安排儿孙治丧,想要借着孝期避开投白衫军之事,结果被定了个“逆子杀父”的人伦惨案,儿子被斩杀,家人被罚没苦役营。
滁州军对“非友即敌”这四个字执行的十分彻底。
前车之鉴,不容人起糊弄怠慢之心。
只是……
滁州与庐州两地,都是“杀猴骇鸡”,到了扬州这里,显然不会如此。
没听到太尉说冯百万是“自己人”。
大家面面相觑,眼中都带了警醒。
不管是“猴”,还是“鸡”,都是别人做的好。
霍五轻哼一声道:“只是不管走不走,炮轰滁山这笔账是要先算一算,要不然还真当我滁州军好欺!”说罢,递出一张纸,指了指冯百万下首:“传下去。”
牛清侍立在旁,接了纸张,递给冯百万下首那人。
冯百万摸着胡子,神色不变,眼睛却眯了眯。
他下首那人连忙起身,双手接了。
待看清纸上内容,那人却是脸色骇白,身子一趔趄,几乎跌倒,拿着纸张的手也哆嗦起来。
牛清见了,一把抽了纸张出来,递给下一位。
下一位亦是神色大变,额头上立时渗出冷汗。
其他人看着都跟着悬心?
这上面是什么?
是私信,还是口供?
牛清面无表情,伸手拿了纸张,继续传给其他人。
十个扬州士绅代表,将这张纸传看了一圈。
人人都变了脸色,却又有不同。
有人如丧考妣,有人如释重负,有人眼神闪烁,有人欲言又止。
最后,大家都不由自主望向冯百万,没有了最初的恭敬,只有愤懑。
扬州士绅,一家也没有跑了,都是纸上有名。
却是没有冯家。
这单子上,是按照扬州士绅与淮南道守军的远近亲疏,缴纳相应罚金,家产的一成到九成,家家都没跑。
这也正常。
淮南道守军,这几年都是扬州士绅养的,谁家都掏了银子。
有些人家,心思灵活的,想要借着金锋巴结上金家的,自然是孝敬的更多,关系更亲近。
只是……
滁州军占领扬州不过数日,怎么会对此事如数家珍?
这内鬼是何人,真是猜也不用猜。
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怪不得冯百万不去冯帅府,因为他自己早投了霍元帅,无需兄弟牵线搭桥。
卑鄙!
那坐在冯百万下首的人,是商会副会长,也是名单上“割肉”最多的一家,要罚没家产九成。
这上面列的都是真的。
他确实与金锋关系最亲近,子弟借着金家买的官职;也与那个出奔的副将有旧,两人还论了表亲。
之前他早晓得少不得“割肉”,却没有想到要到这个地步。
他望向冯百万,起身道:“太尉大人,小人认罚,只是除了那张单子上所列人家,扬州尚有余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