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洛阳,鸿都馆。
鸿都门学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书院,准确来说,是一个图书馆。
这里汇聚了天下无数典籍,其中就包括许多大儒注释的经典,陈暮这个时候,就在鸿都馆中阅览书籍。
手中的竹简是马融注释的《论语》,作为当代大儒,马融的影响力极大,卢植郑玄等人都是他的弟子,可谓桃李满天下,这个时期读他的书籍几乎是一种常态。
陈暮细细品读,置身千年前,出生在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像这样的书籍,是很难静下心来如今有了这样的大环境,再嘻嘻研读的时候,不知不觉间,就有了一种别样的领悟。
“子归,你看我这一手连环马如何?”身后的传来一个声音,是陈暮在鸿都门学的同窗。
东汉经学昌盛,但鸿都门学却颇有点另辟蹊径的意思,专教学生书法和绘画,经学反倒很少。因此学生每日的课程十分枯燥,一直到象棋传进来后,改变了这一情况。
鸿都馆中数人席地而坐,两两对弈,主要是象棋杀伐较快,而且变化多端,考验棋力,一会儿就能杀完一盘。不像当今的主流棋种围棋,太慢了点。
陈暮撇过头去看了眼,点点头:“嗯,不错。”
那人用连环马把另外一位同窗将死了,虽说鸿都门学招揽的学生都是寒门,但也算是读书人,领悟棋术还是很快,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已经相当厉害,不过他们还是不敢和陈暮下,和他下棋真的太难了。
看了一会儿书,馆中不时响起的棋子打在棋盘上的声音的确很难让人安静,陈暮便放下书本走出馆里,来到外面的回廊凉亭下,找来了几张蔡侯纸,慢慢研磨,准备写几个字。
这也算是他每天的习惯,毕竟在这里读书,不像在太学里那样研究经学,书法和绘画是主要。要想早点结业,首先是要书法和画技过关才行。
天子酷爱书法和绘画,每年到结业的时候,都是他做主考官,陈暮想要早点离开洛阳去济南,就得在这方面下功夫。
墨研得差不多,陈暮执一管簪笔,开始在纸上练习书法。
汉朝人不像东晋人对书法极其热爱,但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汉灵帝很喜欢书法,曾经征集过数百书法名家举行书法大赛。
尤其喜欢汉末书法大家师宜官,最为被汉灵帝推崇,但师宜官不喜欢出仕,于是就召了师宜官的弟子梁鹄入鸿都门学,毕业后就授予高官厚禄,可见汉灵帝对书法有对酷爱。
陈暮现在临摹的是张芝的草书,他小时候倒是练过书法,那个时候书法课还是很正规的小学生日常课程,可惜他早就忘得差不多。
不过学习的天才就是不管在任何时候都能专心致志地把需要的知识学好,当现在陈暮需要把书法捡回来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的书法一定能够重新步入正规。
短短几个月时间,水平突飞猛进,已经有了一些形体上的改进。甚至隐隐想起了小时候临摹的楷书和其它书帖时,还能有一些独特的创新。
“东汉的人想要出名当名士,首先就得经学做得好,书法绘画和诗词都是小道。未来还有那么几年时间,要想为大哥招揽更多的人才,就得把我的名气打出去,将来在济南开书院,传播物理化学知识。”
“就是可惜我大学读的不是物理化学数学系,读的是经济学,回去后只能好好辅佐大哥搞点经济,发展工商业,没法做点技术上的进步。好在初中高中水平应该是够的,暂时先教着。”
“所以我得想办法打进东汉的名士圈子,有了博学的名望才能像司马徽一样广纳学生,不然的话就算你开书院,想要招读过书的士子太难,除非教平民子弟。”
陈暮用楷书将张芝的《八月帖》写了一遍,虽未得楷书之神,但已经有八分之形,若再勤加练习,未尝不能得其精华。
不过陈暮肯定是做不了楷书之祖,因为现在已经有了楷书,是如今主流书法之一。而且钟繇今年都33岁了,楷书的造诣比陈暮高得多,现在正在大力推广这门书法,所以陈暮只能练习,没法发明。
将这张书帖放到一旁,又重新开始第二张书写。陈暮脑子里却是在思索怎么继续为自己大哥的事业添砖加瓦,其实教平民子弟读书也不是不可以,但首先得要有钱。
平民子弟早当家,家里贫穷者,五六岁七八岁就得出来干活。就算推行免费教育,家里的父母都不肯,因为会让一个家庭缺少一个重要的劳动力。
即便是在两千年后的现代世界,义务教育大力推行的今天,农村人只让孩子念完初中就回家务农的人比比皆是,更遑论汉朝。
所以要想按照陈暮的想法,将自己所学的初中高中物理化知识传递出去,只能招有钱人家的孩子上学。
这些人家里不缺钱,自然可以把孩子送去读书。但也不是说开个书院就能收有钱人家的学生,你要是没有名气,谁会理你?因此陈暮首先就得把自己的名气打出去,在东汉的名士圈里混起来。
这是他最初的计划之一。
可惜被皇甫嵩毁于一旦,逼得他靠近了宦官集团。
当然。
这倒也不是个大事,陈暮也有手段应对,洗掉宦官集团出身的污点,现在就可以布局慢慢弄就是。
关键还是打铁要自身硬,没有过硬的学识本领,还是担不起名士这个名头。
“看来是得找荀和,先与颍川文人集团接触一下才行。”
陈暮又打上了荀和的主意。
正思索间,稍微一个不留神,一滴墨水从笔尖坠落,打在纸上浸透过去,将马上就要写好的一张书帖尽毁。
身后蓦传来一个声音,心疼地道:“怎么这么不小心,笔都拿不稳,好好的书帖没了。”
陈暮回过一看,看到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普通青年,一身黑色常服,脸色略微苍白,伸出手快速将他笔下的那张蔡侯纸抽过来,看着纸上的字惋惜不已。
在青年身边,站着鸿都门学的教习,侍中祭酒乐松,还有一名面白无须的中年人,陈暮之前随王钧见过,是赵忠。
那这个青年人的身份就不用猜了,除了汉灵帝还能是谁?
汉灵帝来鸿都门学倒不是什么稀罕事,他不仅经常召学子入宫考校书法,还常常来这里视察。
只是陈暮刚进来时书法不入流,自然不能得到召见,而汉灵帝来的时候,都是大有排场,所以只能远观,没法近看,像今天这样私下见面,倒是第一次。
“拜见天子。”
陈暮拱手敬礼,汉朝有跪拜礼,不过那是在天子朝会时的正式礼节,称为顿首。私下就没那么多规矩,拱拱手就行。
刘宏也不意外陈暮能认出他,轻点下颌道:“你是学馆的学生?”
鸿都门学有千名学子,他自然不可能全认识。
“学生陈暮,字子归。”
“陈暮?这个名字倒是有些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