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路往前面去,陶洁就不高兴说:“我好歹的还下五毛钱来,你干什么呀,显得你格外有钱是不是?”
高崎忽然拉着陶洁站住,让她转回身来看着那女孩。
他对她说:“你看着了没有?她在这里挨一晚上冻,能卖出去几件东西,可以挣几块钱?她如果和你一样,有舒服的日子过,她会出来受这个罪吗?她不知道让男朋友领着,像你这样逛街玩啊?”
陶洁站在那里,愣怔了好一会儿,抬起脸来,看着高崎,大眼睛里,就写满了歉疚。
“我真没想到这个。”她说,“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我再不还价了。”
妻子是善良的,高崎始终相信这一点。
他拉过陶洁来,搂着她的肩膀,和她继续往前走。
这一夜,他们逛了好多摊点,又买了许多小东西,陶洁都没有再还价,人家要多少就给多少。
虽然这些小东西,陶洁不一定用得着。买回去,要么送了别人,要么就放到一边,再不会看一眼。
可是,她感觉到了帮助别人的快乐。
任何一个人,都是有尊严的。帮助别人,不在于给人家多少,而在于在不伤害别人尊严的前提下,满足了人家的愿望。
那个卖发夹的女孩,她的愿望,就是在这寒冷的冬夜里,多卖出几件自己的商品,哪怕每件商品挣不了几毛钱。
可是,她的愿望满足了。
也许,明天她会用这通过自己辛苦努力赚来的几毛钱,卖一支冰糖葫芦来犒劳自己,她也是快乐的。
这女孩,不是想着不劳而获地乞讨,她只是想着通过自己的努力去赚钱,这就值得尊重。
对手脚健全的乞丐,高崎是不主张给钱的。因为这个经济社会,只要你肯去努力,就一定能够养活自己。
而那些手脚健全,满大街乞讨的人,跟夏天里,到处乱飞,寻找机会,喝人血液的蚊子,有多少区别呢?
这是这个晚上,高崎教给陶洁的,一个他心里的道理。
陶洁虽然觉得,高崎的道理总是那么奇葩,可他说的,也的确很有道理。
他有同情心,可他的同情心不会滥用。他同情蒋师傅,愿意帮助她,却不同情薛雪,不肯管她的闲事。
他同情夜市上卖小商品的小女孩,却不同情刘进,强行把人家小夫妻给拆散,还整天跟训孙子似的训人家,逼着人家干活。
可是,仔细想来,他做的每一件事情,好像都有他的道理。
这一晚,一直到回到家里,陶洁都很快乐,跟个没长大的小姑娘差不多,蹦蹦跳跳的。脸上那对小酒窝,不时就会显现出来。
这也是高崎希望看到的。他就是希望看到他的妻子,可以永远这样,快乐地活着。
可是,这个社会又是这样的残酷。无论你去做什么,无论你贫穷或者富有,都会或多或少地存在着压力。
而这压力,将会让陶洁失去很多的快乐。这是高崎无论如何,都无法解决的难题。
他们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进了家门,打开灯,外面那绚丽的夜市就翻篇了。客厅的地上有一层灰尘。
一般深色或者带花的地板砖,是看不到灰尘的。陶洁非要铺白色的微粉砖。
这种砖最大的缺点,就是对比过于鲜明,地上有根头发都能老远就看得到。
陶洁爱干净,只要发现地上不干净或者有东西了,立刻就要弄干净。
久而久之,都快有强迫症了。
她进门脱大衣换鞋,接着就拿笤帚扫地。
高崎就劝她说:“时候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咱不扫了吧?”
这回陶洁不笑了,板着脸说:“多脏呀?我一会儿就弄完,耽误不了休息的。你先去洗澡吧。”
高崎哪里肯让媳妇单独干活,自己看着啊?就过去把笤帚拿过来,他来扫。
陶洁给了他笤帚,立刻去洗手间,把拖把拿出来了。高崎扫过的地方,她就用拖把再擦一遍。
高崎扫完了,也没见扫起来多少东西。见陶洁拖地,就又过去抢拖把。
“我拖,你赶紧去洗漱了睡觉。”他说。
陶洁也不说话,把拖把给他,接着就去找抹布,擦早上吃饭,留下了饭渍的餐桌,然后再去擦茶几,电视柜。
高崎无奈地摇摇头,拖完了地,再找一块抹布过来,和她一起擦。
在陶洁心里,高崎眼里是没有活的,来家就知道往沙发上一坐,看电视。
但高崎疼她,只要她去干活,高崎就不会闲着。
这一点,陶洁还是很满意的。
有时候小姐妹凑在一起,说起各自的男人来,大多数男人,都跟高崎差不多,眼里没有家务,回家就是坐着或躺着玩。
但高崎唯一和他们的区别,就在于别人是媳妇叫着喊着都不肯做家务,他不用陶洁催促。
只要陶洁去干,他就不会闲着,会干的一定抢着干,不会干的也要在陶洁跟前,替她打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