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你不用管啊,这是我的事。以后结婚了,你过来住就是,当然,我也会回安涌住的。”
夏至觉得自己只是在阐述事实,可是在潘锐耳中听来却有挑衅的意味。他整个人被一团气焰擦着了:“那这算什么?你住一屋我住一屋,一结婚就分居吗?”
“没有啊。”夏至没有想过这个,她说得很理所当然,“你家是我们家,我买的房子也是我们家啊。你爸妈不喜欢我们搬出去住,我们又希望有自己的独立空间,你不觉得现在问题解决了吗?”
“问题有解决吗?我怎么觉得问题更复杂了?你借的钱不需要还吗?以后房子月供不需要交吗?还有装修队都是村里人,现在大家都知道潘家的大儿子找了个娇生惯养的城市女朋友,房子装了一层又一层还不肯结婚,还非要去买个高档楼盘搬出去住,你要我爸妈脸往哪儿搁?”
如果说潘锐前面说到钱的问题还让夏至感到心虚的话,后面的话可以说完全刷新了她的认知。
她出生小康之家,家里环境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夏健锋从小对她姐弟二人家教严厉,打小学起家务活没少让她干,口袋里也从来没有一分多余的零用钱,在同学中间,她从来就过得很寒酸。
毕业以后,为了证明自己能独立,过得再苦她也没跟家里呻吟过一句,跟着潘锐也是苦尽甘来。这次不是为了买房,她也不会跟何艳开口借钱。
然而,到了潘锐口中,她就忽然成了娇生惯养、被物欲蒙蔽了双眼的大小姐了?
还有,她虽然在安涌住了些时日,但除了出门和邻居点头招呼,并没怎么和村里人打过交道,她以为她待人和善,对潘家二老也是毕恭毕敬,结果她在村子里却是这么个风评?
这番话的信息量大到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脑袋被撞懵了,几乎无法思考,最后只揪住了他的话尾,丢回去一句:“你爸妈的脸关我什么事?”
潘锐也是一怔,幽幽地说道:“夏至,你觉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
夏至完全没有转过弯来,他是在指责她吗?她做错了什么,除了坚持搬出来那一次,两年来她在泰城总是顺着他的意,多少委屈都往肚子里吞,没跟他说过半句,她哪里过分了?
她不觉就问出了口:“我对你爸妈不好吗?我是逢年过节给的红包少了还是送的礼物缺了?我是在你家好吃懒做了吗?还是我到处宣扬未来公婆的不是了?我做错了什么?我怎么就过分了?”
“过分”两字,她咬得特别重。她想知道过分的到底是谁。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你什么都没有做错,恰恰相反你就是做得太多了,你就得在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农村老人面前处处突出你的优越感吗?”
他的吼声如雷鸣震着她的耳膜,她一恍惚,视线就模糊了,泪水不受控制地在脸上爬着,她觉得皮肤瘙痒不已,举起手背擦了一次又一次,还是没有止住。
他从来没有试过这样对她说过话,没有试过这样的大吼,没有试过这样激烈的言语。
最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她以为自己处处忍让,在他眼里,她却是如此咄咄逼人。
空气沉寂下来,只余他爆发后的喘息以及她的抽抽搭搭。
她不想辩解了,如果真如他所说,她做什么说什么都是错的。她来泰州,来到他身边,自以为自己作出了巨大的牺牲,在他看来,不过不值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