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原以为,白氏的人必将如临大敌,说不准如何紧张,然而,此刻看上去,却并非如此。
当然,更多的目光还是落在了何悠的身上。
这一次事件相比于十方竹林中,江宁本地修士聚会,以及上次国际邮轮都更盛大,来观战的人也更多。
尤其,很多周边府地的,还有近期途径江南,听到风声过来的许多外地修士,原本都并未真的见过何悠。
最多看过些模糊的影像。
只知道,这位近些日子声名鹊起的何供奉极年轻,却不曾想……竟是如此的“年轻”!
不过等想到他疑似青苍真人夺舍的身份,也便不再意外,只是深深地将何悠的容貌印入心底。
……
“就在这里停下吧。”
这两个月来,何悠也算经历了不少大场面,面对那许多目光,也并未在意,只是等脚下船只来到了与其余宗门平齐的位置,才开口说。
“剩下的路,我得自己走了。”他转身看向众人,笑道。
“你……”白枣眼圈不知何时泛红,只说出一个“你”字,就再也说不下去。
“放心。”何悠笑了笑,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务必小心,如果情况危急,我会出手。”白夫人扶了扶腰间佩剑,认真道。
“务必小心。”
“小心……”
其余人也纷纷开口,只是重复这四个字。
何悠心头微暖,却是心中豪气顿生,望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他犹豫了下,终究没说什么,只是挥了挥衣袖,身体便跃起。
轻飘飘,于众目睽睽之下,飘下船只,落在了那平静的海面上。
而就在他即将接触海水的瞬间,何悠轻轻向下一指,青光闪烁,他脚下便荡出一道光环,压平了海面。
这是今天出门前,他找白夫人要的一门御水的秘术。
并用了几十分钟掌握熟练。
可以用很低的消耗,维持不坠入水下。
见秘法成型,何悠无声吐出一口气,旋即体内金丹旋转,身体轻飘飘的,便朝着前方宽阔海域行去。
每一步,都跃出十几丈,这是金丹境界搬运灵力,提纵躯体的窍门。
很快的,他便将身后的围观船只抛下,也将全部心神都放在了前方。
……
今夜月色很好。
因此,就连这海洋也显得颇为平静。
只有一缕缕寒雾飘荡,将这天地间晕染的格外肃杀。
何悠抬目望去,可以看到远处的一片人影。
当他接近,更是听到了一阵阵奇异的叫声。
那是鲸龙的叫声……就如同上一次到来时候那般,姜氏的人没有乘船,只是驾驭着一头头圈养的,有着与龙妖近似血脉的奇异巨鲸,默默地伫立在远方。
如同一条漆黑的线。
隐约间,何悠可以看到为首的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姜洪。
今夜,他却只是个面貌模糊不清的观众。
“你终于还是来了。”
忽然间,一阵海风迎面吹来,何悠听到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他将目光从远处的,静默的姜氏族人中收回,追溯着声音的源头,停下了脚步,也看到了一个老人。
那是一个盘膝坐在海面上的老人。
距离他有数百米远,然而,这个距离已经足够危险。
对方身材高大,却有些佝偻,白须白发,那张与姜洪酷似的脸上,表情严肃而庄重,声音中,仿佛还带着一丝叹息。
身上穿着深青色的古旧道袍,下摆很长,平铺在海面上,随着破浪缓缓起伏,没有任何气息透露出来。
同样两手空空,浑身也看不到携带什么法器,然而何悠却并不意外,因为他很清楚,对方最强的武器是什么。
就像自己一样。
“前辈摆下这么大的阵仗,我不来实在不合适,所以就来了。”何悠站定,眼神平静,语气轻松地回答道。
前辈……听到这个词,坐在海面上的姜槐神情短暂地变化了下,心想倘若你真的是青苍,那应该是我叫前辈才是……
不过,打量着月光下,何悠那年轻的面庞,注视着这位,被族人描绘的颇为恐怖的何供奉,他忽然对那些传言有了些许的怀疑。
沉默了下,姜槐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并远远的,传遍了海面,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用这种方式见面,实在是一件遗憾的事。我原想着,我们之间的问题,可以用更加和平的方式解决。
……这三日来,我也始终期望于你的回应,只是没曾想……终究还是没法避免刀剑相向。”
远处,海域两侧的观众们,无论是姜氏族人,还是那些前来观战,亦或者说是“见证”的修士们,都安静了下来。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一小片海域,只剩下这片海上的一老一少两道人影,只剩下姜槐充满了感慨与遗憾的叹息。
姜槐的语气无比真诚,就仿佛,他是真的不愿意让事情进展到这一步般。
然而,下一秒,这寂静的天地中,便响起了一声轻笑。
“嗤……”
那是一声带着一丝嘲弄与讽刺的笑声,却又令任何听到的人,生不出反感的情绪。
与姜槐的嗓音,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众目睽睽下,便见何悠轻笑着摇头,道:
“原来姜老前辈竟也喜好和平……还真是让人意外,我修行时日很短,只道人越老,面皮越厚,今日一见,果然非虚。”
数百米外,盘膝坐于海面上的姜槐雪白的眉毛微微抖动,却只是垂下双目,平静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何悠闻言,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仿佛一个人畜无害的好好少年,然而他接下来说的话却是如刀锋般锋利:
“前辈听不懂?好,那我翻译一下……其实,我想说的只有一句,那就是……”
“您真的……很不要脸。”
天地之间,短暂的寂静了一瞬。
随后,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