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王孙满脸苦涩，“这个没法比较……谁家人多谁厉害。”
“怎么个说法？”
“时下的冶铁方式主要是炒铁，将生铁加热成半液体，放入铁矿粉不断搅拌，去渣，直接获得熟铁。但是因为炉温比较低，产出来的熟铁质地不一，还要再加工，再锻造，我们以炒铁为原料，锻造过最好的武器便是百炼钢，但要经过反复加热、折叠、锻打，费工费时，无法量产，俗话说百炼成钢，所以谁家人多谁厉害……”
“工艺上最厉害的便是百炼钢？”
“对，宝刀宝剑是百炼钢，寻常将士的武器则是一般铸铁，百姓的农具是生铁，成型便好……”
“那你们加热炉子用的是什么黑丹？”大汉的煤叫做黑丹或湮石。
“黑丹不就是黑丹？”卓王孙有点懵。
“我有办法让你一举超越程郑，拥有世上最顶级的冶铁技术，你准备如何感谢我？”韩岩笑意盈盈地问。
“……”卓王孙呆了呆，只觉一股火热在心里弥漫，逐渐扩散至全身，连对毒蛇的恐惧都驱散了，“岩世子说如何我便如何，全听你的。”
“我也不要你怎么样，十年之内研发出量产钢锭的方法，并且研制出比百炼钢还好的钢材，帮我打造一万套兵器，刀枪剑戟都随意。”
“你……你要造反？”卓王孙瞠目结舌，端茶杯的手微微发抖，有茶水撒在了裤裆上，让他心底发冷。
“狗屁。匈奴人屡次掠边，迟早有大战，陛下近来身体不好，皇太子登基指日可待，自然要未雨绸缪。”韩岩眸光深邃，仿佛看到了未来的事情，走出大汉是他的心愿，顿了顿说：“你实在想太多了，又不是现在便要兵器，十年时间呢，你急个屁？再说了，你可知大汉之外有明朝？那里的兵器比我们大汉先进百倍，若不奋起直追，等大明朝打过来，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你的财富也要被劫掠一空。”
“……”卓王孙无言，心里苦得胆水都要出来了，心知这次一脚踩入泥潭，想出也出不来了。
大汉规定甲盾武器禁止个人买卖，条侯周亚夫之所以冤死狱中，便是因为他儿子周阳见他老了，偷偷买五百甲盾，准备在他去世时发丧用，结果被人告发谋反，这才锒铛入狱。
虽然卓家偶尔也造兵器铠甲偷偷卖给诸侯，但全是小幅度交易，哪怕被发现了，只要不告到皇帝耳朵里，诸侯们都能顶下来，可这次却是一万套，要担上全家老小的性命，如果被人告发夷三族都算轻的。
可若是拒绝了韩岩，说不准人家会杀你灭口啊……
要一万套兵器，这种话只要讲出来便是赶鸭子上架，你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
不过好处也是有的，可以一举超越程郑，出一口恶气，还能傍上皇太子，这可是未来至尊，而且韩岩十年后才要兵器，自己大可以先研究工艺，等刘彻登基之后再打造兵器，到那时便合理合法，真正危险的只有景帝在位的这几年而已。
见卓王孙踌躇不决，韩岩抿一口茶，轻巧地说：“我这个人脾气一直很好，你不想做这个买卖也成，我不会为难你，你们蜀地不是还有程……”
话没说完，卓王孙便抢先喊：“我同意了。”
“很好。”韩岩满意地点头，眸中有智慧闪过，“私造兵甲是大罪，我相信你会隐藏好这个事情。至于冶铁技术，你去太原郡以西，那里有西山，遍地是黑丹，其中有焦炭，这个东西可以让炉子燃烧到上千度，融金断铁，解决炉子低温的问题，你们再多做试验，比如将生铁和熟铁混合在一块锻造，还有螺旋式锻造等等，我相信不出两年便能量产钢锭。”
“……”卓王孙久久无言，卓家几代人以冶铁为生，想尽办法努力改善工艺，到头来却不如一个少年随意指点几句，人比人气死人，有些颓废地说：“我受教了。”
韩岩：“你那个铁矿山的事情，我会想办法帮你搞定，我不要你的钱，也不拿你的分红，认真将那一万套兵器准备好便是对我的回报。”
“卓家定不负岩世子恩德。”举手加额行礼。
“合作愉快。”
韩岩笑着伸出右手，卓王孙呆了呆，也学着他愣愣地伸手。
得到韩岩的承诺，卓王孙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连日兼程赶回蜀郡，找县令开出传信，一下子派了五十位家奴前往太原郡，誓死给我找到焦炭。
从老实巴交的商贾，一下子踏入到大汉朝顶尖的斗争之中，卓王孙心里隐隐有着兴奋和颤栗，江山异变，地覆天翻，出自我手，那是多大的荣耀啊。
那一万套兵器全能削铁如泥，谁若是得到它们，必将攻无不克，杀人如斩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