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司空府,尚未入堂便听到董卓正在大发雷霆。进了大堂后,登时又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
正位上的董卓已然有些微醺,神色猛恶狰狞:“那些该死的士人!老夫几番低三下四宴请,他们竟敢一个个都不来!......总有一日,老夫要让他们知道厉害!”
堂下一众赔饮的将校,此时一个个噤若寒蝉,唯有一人昂然起身,抱拳言道:“义父不必如此动怒。只需孩儿提一支并州骁锐,给那些酒囊饭袋些颜色瞧瞧,必然令他们前来俯首认错!”
李儒一看那人,眉色不由一阵厌恶。
此人就是他用计收买而来的吕布,而董卓为了笼络他,非但擢为骑都尉,还收为了义子。吕布因此志得意满,又自恃武力不凡,很是有些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的意思。
当下,李儒上前躬身行礼,随即又向吕布言道:“吕都尉威凛如天神,自能震慑住那些士人。可只收得他们的人又有何用?那些人若阳奉阴违,主公身旁岂非尽是些包藏祸心之徒?”
这话含沙射影,吕布却一点都没听出来。
反倒是董卓,听闻后神色变幻了一丝,随即才瓮声瓮气地言道:“文优来了啊......可是不给那些人颜色瞧瞧,又当如何?”
“自然要名正言顺才行。”
李儒便微微一笑,上前将何咸那封绢布交给了董卓,道:“此乃何家公子进献的表文,上谏朝廷晋明公为太尉。”
吕布这时才明白,李儒原来是拆台的。
刀锋般的眉头一挑,不悦言道:“就算义父当了太尉,统御天下兵马。那些人不从还是不从,还不如一番恫吓,好给他们些颜色瞧瞧!”
这下,李儒都懒得回复。
董卓也瞟了吕布一眼,却还是耐着性子道:“吾儿不可无礼!......那些士人最看重的,便是名正言顺。”
“带兵前去威吓一番,只能告诉他们老夫无计可施了。可如这般借朝廷之势,逼他们就范,他们就算仍旧心有不服,却也会顾忌臣子之道,听老夫之命行事。”
说着,董卓已忍不住大笑起来,称赞道:“尤其让故大将军之子上奏此计,更乃一步妙棋!文优果不愧老夫之智囊,如此高明的手段,真是神得不行......”
李儒强忍着不去纠正‘神得不行’,可以换成‘神乎其神’。此时他更在意的:是将这份功劳独吞了,还是将何瑾那小子举荐上去?
举荐上去,就凭那小子机灵会来事儿的样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取代自己了;可独吞下去吧,又实在太没节操了......
没错,像他这样内心骄矜之人,往往在这方面又很在意。
思来想去,便折中了一番,道:“回禀明公,此计也并非全是属下所为。属下虽也想到了这一策,但劝服何咸写下表文之人,却是那何瑾。”
“何瑾?......”董卓一听这个名字,脑海中立时浮现出那个能说会道、更会来事儿的少年形象。
尤其之前他一番‘威之以势、诱之以利,许下重诺’的法子,更使自己轻易将何家旧部、南北禁军和并州骁锐收入囊中。
故而,他对何瑾的印象可极为深刻,好感度也不小。
当下,便笑呵呵言道:“原来是那个小子,竟跟文优想到了一块儿。嗯......那小子虽是白身,却身怀谋略,是个可用之材。”
说到这里,董卓眉色又有些遗憾,忍不住叹息道:“可惜他正在服丧,老夫也不能强辟......文优,你先派些人好生盯着罢。”
李儒当即都有些懒得搭理董卓:等你这会儿下令,我哪知何家最近都办了什么事?上次他离去的时候,我就觉得那小子很是不一般,早就派人盯着了。
“那就再多派些人过去!”又一次被李儒暗暗鄙夷了的董卓,再度强行挽尊。
可随后他的语气,不由又透出了几分认真,道:“老夫有预感,若能得那小子一人,可胜过数万兵马!”
李儒当时就想提醒董卓不必如此。可不知为何,一想起何瑾那脸上时常浮起点坏笑,他就觉得......此番恐怕不见得是小题大做。
至于一旁的吕布,浅褐色的瞳仁也悠悠转了一轮,记下了这个名字:何瑾?......就是文远提及过,那天生神力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