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寅时,巷外的更夫都敲过了三遍,眼见天色就要大亮,可屋里众人依旧没有丝毫睡的意思。
“实在不行,咱们把钱还给他们就是了,反正咱们也看不懂这本账册。”郑晓岚捏着裙角颇为踌躇地说。
“不可能的,他们要的不仅仅是这本账,还有钱。”
林耀先打着哈欠,红着眼说:“我看还不如等羽哥儿回来再去找府台,实在不行就去找燕督,我觉得那三清堂再怎么着也得给面子吧?”
郑晓岚连连点头,认可这个建议,李胤却沉默不语。
王易犹豫着说:“暄哥儿整日出入醉仙楼,也时常去府衙走动,就这样他他们还敢下手掳人,必然是有恃无恐。”
林耀先想了想,也觉得王易说的有道理,换了个思路道:“我看他们应该主要是想这跟密码本一样的账册,钱财我们有多少给多少,也就是了。绑票也是生意,做生意哪有不讲价的,对吧?!”
王易不置可否,看向李胤:“你是什么态度?”
李胤半晌才说:“林老,你看出什么来没有?”
方才王琛走后,林老就从地窖里拿出账本不住地在翻看,现在整个人靠在油灯前,似乎要钻进去一般。
听见李胤问话,他才抬起已经有些昏花的老眼,道:“做两手准备吧,一手谈一手打,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林耀先偷偷撇了撇嘴,低声道:“混了半辈子机关的人,还不相信官府的能力。”
林老虽然上了年纪,可耳朵没聋,林耀先的话虽轻,但还是被他听见了。他将摊开的账册放在桌子上,低声道:“不是我不信任官府的能力,而是这账册,有问题,怕是连府台也牵扯其中,你说他怎么可能全力帮我们?”
“啥?”林耀先浑身打个激灵,一点困意也都消失不见,站起身走过来,拽过账册从新看了一遍,却依旧看不出个所以然。
王易直接问:“林老,你从哪里看出这个账册跟府台有关系?”
林老揉了揉眼睛:“第十七页左下角那行‘葵丑、甲巳、甲二,一一二五’你们看见了吧?”
林耀先翻开,点头道:“是有这么一行,这能代表什么?”
林老道:“在燕西村的时候,我帮着吕书办整理军册记录,曾见他用这种记录方式写过相似的一段话。当时我也不懂,就问他为什么这么记,他说为了图方便,快速……天干地支的记录方式就是能够快速反应大概的时间地点和事项,反正最后整理成册上交卫府的军册会重新誊抄……我觉得我们都猜错了,这应该不是什么密码本,而是武朝人记录的随手账。”
“那怎么说跟府台有关?”
所有人都好奇地看向林老
林老说:“天干地支你们懂吧?葵丑是去年,也可以代表是十月廿日,甲巳是时间,甲二是代号,一一二五是涉及金额。”
其他人听的一头雾水,唯有王易眼前一亮,若有所悟,扯过账册再次快速浏览,然后愕然道:“果然,这是,这是城防役开始后的金额记录。”
林老点点头:“不错,这里面的时间跟蔡官人跟我们说的城防役时间完全吻合,我还记得去年十月廿日时,你们几个还讨论谁去服这轮城防役,易哥儿还跟耀先争吵,导致我那天的爬犁都坏了,去王铁匠家花了六文钱才修好……”
王易尴尬一笑:“难为你还记得这么琐碎的事,我可记不得了。”
林耀先也挠了挠头:“我也记不得了。”
林老洒然一笑。他们这些年轻人当然不记得,但作为所有人的长辈,他怎么能忘记他们的付出呢?
李胤道:“你是说这是府台的随手账?”
林老赶紧说:“我可没说这个,这上面很多日子都跟你们服城防役的时间吻合,但除了城防役的时间还有别的记录,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意思。但既然牵扯到城防役,那肯定跟府台有关,毕竟府台上任以来才有这繁重的城防役的。”
“站在这里瞎猜啥都没用,不如直接把账册交给魏府台,让他给我们个解释不就行了?”郑晓岚不耐烦地说。
这次林耀先都带着鄙夷的目光看着她了。
“岚姐,你可别忘了,这账册是暄哥儿从上云村搞来的,本就不干净,你觉得交给魏府台我们能讨得了好?!”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说怎么办吧!”郑晓岚赌气地往椅子上一坐,气呼呼地不再吭声。
这时,门口忽然响起敲门声。
“师父,门口有个稚童送来一个袋子。”
林耀先听出是他的一个学徒,便叫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