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有皮肉之苦?”谢四娘终于感到不对劲。
这事瞒不了,刘昌郝将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又说:“阿娘,幸好是孔押司来了,能耽搁两三个时辰,只要能耽搁,便会无事。”
“岂会无事?”谢四娘忽然想起来,应当是无事,问:“刘四根为何害我家?”
“大约姜老汉死了,或快要死了。”
“又死了人?”孔押司问。
“估计是,”刘昌郝只好两边解释。
“五条人命了。”孔押司叹息道。
然而刘四根想的美,想要先发治人,却不知他已经走在了作死的路上。
“问一问。”
“阿娘,好的,”刘昌郝喊来干活的武兆麟,让他去小姜村打听。谢四娘则立即烧茶,给三人沏茶,沏完茶,又立即做菜做饭。
“还要感谢押司与两位快手哥哥。”刘昌郝说道,真的幸亏孔押司,否则莫名其妙拖到县衙,不说会被活活打死,至少会打得七死八活。甚至狠一点,能当场发配充军,在自己脸上刺字。反正除了死亡之外,因为有花谷久在,什么都可能发生。
“无妨,无妨。”
“武知县为何还不调走?”
“似乎朝廷出台一种制度,地方官员须留两三年任,具体的我也不清楚。然主薄与县尉调走了,前年你的案子中,此两人不太恶。”
不太恶,也不会太善,但那时候,即便两人觉得不妥,只要不是嫉恶如仇之辈,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说,他们又没有知县权利大,能怎么办?
“现在主薄与县尉如何?”
“县尉略刚直,然其权利小,主薄则与武知县一样,攀龙附凤之辈。刘有宁,你似是不惧?”孔押司问,刘昌郝不惧还好一点,奇怪的是连他母亲似乎也不太害怕。
“孔押司,吾是怕受皮肉之苦,然只要我行得正,坐得端,无论是花谷久或是武知县,其已不能奈我何了。”但反过来,刘昌郝恐怕也拿他们没太多办法,包括花谷久,背后的人家很讨厌。
“哦。”
刘昌郝喝着茶,关键得拖一段时间,但他心里面琢磨着,如何将刘四根一家彻底拍死。不要以为自家客户多,且看,不将这个老家伙拍死,还想不想过一个稍稍平静的日子?
正想着,刘四根婆娘跑进来:“你们县里人,为何不拘捕此等凶人!”
卧草!
孔押司差一点跳起来,谁是凶人哪?
正好张德奎也回来了,是谢四娘一边做饭,一边抽空将他叫回来的。秦瓦匠不敢喊,性子太急。
刘昌郝说:“秦叔父,将她拖到刘昌隆家去。”
若是秦瓦匠那是巴不得的,张德奎迟疑了一下,却未动。那栋宅子确实很邪门,虽然那天晚上他们进去没事,然而那怕白天路过,都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刘昌郝也省悟过来,现在是白天,但真的不好说啊,说不定前面拖进去,后面就会出事情。是有,是无,谁敢去验证?于是改口:“拖到黑水河,让她喝几口梁得田儿子的冤魂水。”
刘四根婆娘想要跑,哪里逃,被张德奎捉住,往黑水河拖。
孔押司暗赞,这就是两者的区别,在农村,特别是刘梁村这个地方,不打人,早晚会被人打,但同样的打人,却有本质的区别,一个只打皮外伤,一个往死里打。
刘四根婆娘被灌得七死八活,然后发疯地跑回家,换了衣服,就往县城里跑。刘昌郝让她跑,这不是一里路两里路,跑到县城,县城里再派人过来,时间已经拖得足够多了。
几人吃午饭,谢四娘问:“孔押司,你相帮我儿,不怕知县责问?”
“责问是谓必然,然又能奈我何?大不了不做押司。”
胥吏也有一些薪酬的,如刘家纳税,有的名堂如支移、折变,这些钱皆是县里的小金库,一是用来支付“税物、粮”运输时所产生的损耗与成本,一是留作私用,免役法推广后,也从中抽出一部分钱用来支付胥吏薪酬,但总体上来说并不多,“天下吏人,素无常禄”。然而不可小视胥吏,特别是到了孔押司这一级别胥吏的收入,虽无常禄,“唯以受赇为生,往往致富者”。
还有刘昌郝写的那首诗,不是反动诗,它也反应了宋朝一个现象,官员与乡绅共治地方,地方官不得不依靠乡绅与胥吏,按照朝廷本义去征税,税绝对不会太重,那怕熙宁变法后的赋税,问题是上面征了一石税,下面则变成了三石四石税。因为权利不能达到底层,朝廷知道一些胥吏凶残,却徒之无奈,只能说逼急了,拿一两个胥吏开刀用作惩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