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富贵意识到自己听错了,红了脸,孩子似的缩回到炕里边,把眼睛又转向窗户,吧嗒着嘴巴,道:“不知道。”
周向豪无耐,跳下地,又房前房后的找,还是没找到人。
周向豪来到隔壁王老二家,虽然是来找老婆孩子的,但他没有明说,直接进到王老二家的屋子里面,左右望了望,对炕上坐着掏耳朵的王老二,道:“老二,你家镐头在家没,我用用。”
王老二把耳朵掏疼了,咝哈一下,脸上皱变了形,捏着掏耳勺的手往外指了指,道:“东墙边上呢,四叔你自己去拿吧!”
周向豪往院子里去了,走到东墙边,掂了掂镐头,终是又放下了,空着手往大门口走。
王老二看着周向豪空着手,不免狐疑,隔着窗户自顾自道:“哎,不是来借镐头的吗,怎么啥都没拿就走了......”
周向豪哪哪都找遍了,哪哪都没找到李秋喜。她平时都是在家的,就算是出去,十分八钟的,人准回来了,这次人是去哪了呢?
周向豪不是没想到是不是哪个孩子生病,门诊他也找过了,小红告诉他,根本没见过她。
孩子们马上就放学了,中午饭还没做得,周刁氏已经起来了,嚷嚷着饿,要吃饭,周富贵拉也拉不动她,老太太就跑厨房里来了,一会掀锅一会儿掀灶的找东西吃。
什么也没找着的周刁氏就要自己动手做饭,周向豪按着拦着,好说歹说总算把老太太安抚住,自己不得不去端柴进屋起火做饭。
孩子们一窝蜂的涌进屋里面,饿狼似的钻进厨房翻东西吃,结果跟奶奶一样,什么也没翻着,孩子们几乎挨个问道:“爸爸,我妈妈呢?”
周向豪一一摇头,淡淡回应,“不知道。”
唯一没有问“我妈呢”的孩子就是大儿子周捷伦,周向豪似乎看出了门道儿,抬头问大儿子,道:“你妈呢?”
“我哪知道?”周捷伦低着头嘟嚷,道:“你自己的老婆去哪都不知道,哼!”
这个儿子对自己的成见太大了,周向豪越来越发现,他跟自己的儿子之横着一道填不平的鸿沟。
“你不知道,你这个长子怎么当的?”周向豪气恼的冲大儿子喊。
“你希望我怎么当!”周捷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冲周向豪瞪着眼睛。
周向豪一时语塞,是呢,他希望儿子怎么当呢?他也说不清,要是李秋喜在家的话,一定能给儿子讲出一些让儿子心服口服的道理,但是他不能,他什么也讲不出来。
天都黑了,也不见李秋喜和周可心的踪影儿。
周向豪顾不上那么多了,他把大儿子留在家里照顾爷爷奶奶,自己带了二三四五伦一起出去找妈妈。
能去的地方都去了,周向永家周向云家周向英家周向如家周向军家,李秋雨家老李婆子家李军家高磊家,后来周向军开了破吉普车直接到镇上的李国柱家,没见着李秋喜,吉普车直接杀了回来。
然后,全村都知道了,李秋喜抱着周可心,离家出走了,是那种不辞而别的走。
周向豪顾不上懊恼了,他的家里面乱套了,一日三餐,照顾老人孩子,周向豪显得力不从心。
周向永、周向军、周向英、周向云、周向如、杨雪花,以及张桂珍,都接连来家里要帮一帮周向豪收拾残局,但是她们谁也没有想到,周捷伦拦着不让。
周捷伦把姑姑婶娘们召集到一起,给她们下了令:“谁也不许去我家帮我爸!”
周向英不解地道:“你这孩子,我们要是不帮忙,你爷爷奶奶谁看?”
周捷伦即刻应道:“平时都是我妈一个人看我爷爷奶奶的。”
“那你们呢?”周向云也埋怨周捷伦不懂事儿,问道:“你们这些猴孩子,谁给你们做饭,谁给你们辅导作业,谁给你们开家长会?”
周捷伦瞪眼道:“平时都是我妈一个人管我们的。”
张桂珍笑了笑道:“一个大老爷们做那些琐碎的事儿,怎么能坚持经常呢?”
周捷伦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弱女子都能做得的事,一个大老爷们有什么做不得的?”
周向如好像渐淡了解了周捷伦的阻拦,隐隐地明白了李秋喜离家的原因,只道:“那棚里怎么办,总得有人操持吧,你一个孩子,恐怕不能!”
周捷伦把眼光望向周向永和周向军,道:“二大爷,五叔,我只请求你们,帮我家管着点大棚——我记得,我爷爷奶奶都好好的,能看顾我们的时候,我妈妈是常往大棚里去的,送军需、过秤、卖鸡卖猪、指导秧苗栽种,我妈妈都做得,比我爸做的还利索,到现在,我爸管了棚,我妈专管家,我爸却觉得我妈什么也没做,觉得我妈就是在吃闲粮......”
周捷伦这么一说,全体人都明白怎么回事儿了,但是周向豪是他们的家人,他们都不好对周向豪有批判,不过,周捷伦说的,他们都觉得应该照做。
周向如留在最后,叫住了周捷伦,问道:“你告诉小姑姑,你妈去了哪。”
周捷伦摇了摇头道:“小姑姑,我真不知道。”
周向如道:“你刚刚那些话,是不是你妈妈临走前跟你商量好的?”
周捷伦又摇了摇头,道:“我根本不知道我妈要走,我妈什么也没跟我说,我说的话,都是我自己察觉出来的,我就是知道,他们平时,不怎么说话,而且,我爸除非不说话,只要他一说话,总是挑我妈的毛病......我爸真的是太过分了!”
周向如是周捷伦的班主任,她太了解这个周捷伦,这个孩子不会说谎,有担当有魄力,特像个爷们儿,心思也细,便也不再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