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喜坐在炕上,看着周可心长长叹了一口气。
周向豪笑了笑,问道:“怎么了这是,又练你的瑜珈呢?”
“没有。”李秋喜摇了摇头,道:“我在思考事情。”
“啥子事情让你长嘘短叹的呀?”周向豪问道。
李秋喜一愣,像是不相信自己耳朵似的,定定的盯着自家老爷们儿看,周向豪被盯的全身不自在,不由问道:“你这么看我干啥?我脸上有东西?”
李秋喜苦笑一声,道:“没有,我是惊讶——”
“惊讶什么呀?”越说周向豪越是不能理解了。
“惊讶你竟然关心我的心事了!”李秋喜的苦笑变成冷笑。
周向豪低了低头,道:“那啥,那个我不是——”
“不是啥?”李秋喜这回正常笑了,笑容渐渐拉长,却一点也不想接着说下去,她就想让周向豪把话说下说。
“你说你,你是不是埋怨我?”周向豪问道。
“没有,不敢,也没功夫,我埋怨你,埋怨的着吗?”李秋喜冷哼一声,她还是抻不住,不能无关痛痒。
“你怎么了你?”周向豪的语气里面透着淡淡的不耐烦,这个不耐烦像一根针,刺伤了李秋喜的心,她的鼻翼上下动了动,这样的她,是恼怒了,恼怒的想要打架骂人,杀个人才好。
李秋喜的一双单凤眼立时瞪大,眼睛里面射出幽幽光芒,冷冷的,恨恨的,一点温度也没有,一点柔情也没有。
周向豪被媳妇儿眼里的冷光弄的一个愣怔,忙问道:“怎么了这是?”
“没,怎,么!”李秋喜一字一句的,恶狠狠地道。
周向豪眉头一皱,不再说话,转身向外面走去,吱呀一声打开门,应该是上大棚去了。
李秋喜看着那扇自己动了一动的木门,两眼直直的,心里面却是五味陈杂。
再好的夫妻,这辈子也有两百次想要杀死对方的冲动,放在李秋喜跟周向豪身上,虽然李秋喜想杀死周向豪,虽然没有两百次那么多,但至少今天,她是想杀死他的。
也许周向豪也有两次想杀死她吧!
奔出门去的周向豪有点不知所措,大约有一年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李秋喜了,反正媳妇儿这一年来看他哪哪都不顺眼,话里话外,透着跟他的挑衅,有什么话,她明说不行么,为什么总拿话挤兑自己呢?他就不明白了,女人都是这么有话不说的怪物么?
不理她了,也许是大姨妈来了,她心情不好,等过了这几天,也就好了吧。
这两天,他在棚里睡觉,躲躲也就是了。
周向豪当然不晓得,自己这个想法和做法,是大错特错的,但是他就是不知道啊,所以,他只好一错到底,当天晚上,果然没有回家去住。
这是跟李秋喜结婚以来,第一次。
李秋喜坐在炕上,看着身边躺着的女儿,以前的小被子已经够不到女儿的脚了,不得不用大人的被子帮她压上脚底,是呢,宝贝闺女都已经四岁了,自己跟全村引以为傲的四叔结婚有十五年了,李秋喜仔细算了算,感慨了一下日子的飞逝,也感慨了一下日子的长久,十五年了,平常夫妻的所谓三年痛七年痒,在她和四叔这里没有发生,一点也没有,现在倒好,十五年了,痛和痒都积攒到了第十五年里,十五年后的今天,才两看两相厌,是不是太晚了点?
李秋喜的嘴角扯开一丝苦笑,没有因为周向豪的离家而感到落寞,而是因为日子的漫长而感慨万千。
周可心翻了个身,小脚丫把被子登出老远,小胳膊腿儿放的不大舒服的样子,翻了个身吭吭唧唧几声。
李秋喜下意识的摸了摸宝贝闺女光洁的小额头,下一秒,猛地缩回手来。
“这么烫!”李秋喜不禁叫出声来,慌忙下地翻找周可心的衣服和自己的衣服。
秋冬过季时节,孩子总爱感冒发烧的,周可心也不例外。
李秋喜把孩子抱起来,睡梦中的小女孩子被母亲柔软无力的摆弄着,一会儿功夫,周可心已经被李秋喜穿好,放在炕上半躺着,李秋喜穿好自己,不过是三下五除二的事儿。
李秋喜背着周可心撞开门,却见北面通向院子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灯光下的门口探出一个脑袋来。
“妈,这么晚你要上哪?”十四岁的周捷伦已经出落成一个健壮美少年。
“可心儿发烧,发带她上门诊。”李秋喜用脚踹上了门。
“我爸呢?”周捷伦双臂抱着自己打了个冷颤问道,他是看到前屋有光亮,门还吱呀的响着,他解完手回来,灯还亮着,就往这屋过来看看。
“你爸去棚里了。”李秋喜不着痕迹的说道。
在周捷伦的印象里,爸爸从来没有不在家过夜,哪怕再忙,后半夜他也得回来,现在已经是大半夜了,他不明白并不繁忙的棚里有什么活能绊住爸爸的身子,这个时候还没回来,周捷伦十四岁的脑袋,能够想明白父母之间的微妙,便没有开口再问。
“妈,你等着,我穿个衣服,我背妹妹去。”周捷伦说完返身往屋里跑去了。
“哎,不用,妈自己可以的,你怪冷的......你别把别人吵醒了。”李秋喜心疼儿子,但她知道这个儿子又懂事又倔强,他决定的事,绝不会改变的,只好把拒绝变成嘱咐。
李秋喜背着周可心先出门去了,没走多大一会儿,周捷伦在后面大步跨过来,“妈,给我。”说着周捷伦从妈妈背上,把周可心换到自己的背上。
李秋喜在大儿子身后,小跑着跟着,还有点费力,可见这个大儿子,多大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