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喜跳下地,伸出的手没有去扶自家小姑子,而是朝炕上的小被垛使劲儿够过去,她伸手一扯,快准稳的抻出一条褥子和枕头。
周向如以为四嫂子是想让自己躺在炕上休息,没想到,周向如眼睁睁的看着四嫂子把枕头放在了半褥子中间,周向如一时想不明白,眨巴眨巴眼睛问道:“嫂子,你干啥呀,我不躺着,我呆不下啊,呜呜呜!”
李秋喜看到周向如那副梨花带雨的小模样儿,一时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只道:“谁让你躺着了,我是要你保胎。”
“保胎?”周向如不解地道:“怎么保呀,四嫂子,我这胎,能保得住吗?我们班上有一个女老师说过,她那时候有一胎就没坐好,三个月见红了,后来就没保住,我想起她当时说的这个话吓坏了,这才请了假半道跑出来的......”
李秋喜戳戳周向如的脑门子,轻嗔道:“你就瞎听话吧,快上炕!”
周向如一边嘟嚷着一边道:“真的呢,四嫂子,呜呜,我不骗你,要不是听了这话,我,我不能......我想着去找老中医的,路过门卫,就大娘一个人在那儿,我都没敢多说话,就跑回来问你了,你看你怎么还不信呢......”周向如边说着话,边自行将褥子中间的枕头搬到了炕沿,然后调整好了高度就要躺下去。
“别动!”李秋喜呜嗷一声,瞪眼向周向如喊道:“放在中间,把腰垫枕头上面。”
周向如有点蒙蒙地道:“那,那四嫂子,脑袋不用枕头吗?噢,也行,我再拿一个吧,要不然我怕控的脑袋瓜子充血......”
李秋喜恨道:“你是想要孩子还是想要脑袋。”
“我,我要孩子。”周向如被李秋喜急斥白脸的样子吓到了,乖乖的说出心里话,是呢,她当然得要孩子,哪个当妈的,不是想要孩子的?孩子比天大比地大,比自己的命,也大。
李秋喜侍弄完了周向如,转身就向外面跑去,突突突发动吉普车的声音越来越大,然后那股大声远去消失了。
李秋喜知道老中医去哪了,她今天从棚里回来时,听棚里的干活老娘们儿闲聊天,顺便听回了那么一耳朵,说是老中医去了邻村的丁家去给那家媳妇儿接生去了。
李秋喜的车刚开到半道,遇到前面有人截道儿,那人两臂张开着,站在路中间,两脚钉子似的钉在地上一动不动。
李秋喜的车子虽然没报废,可是它在李秋喜手里服役就有十年,还不说罗首长已经用了它几年了呢?这会子,老态聋钟的破喜普擦着地皮突突踏踏的冒着黑烟,戛然而止,光止住的声音都能传出二里地以外去。
李秋喜气的,摇开车窗户,趴在上面骂道:“范天秋你想死啊?你要是想死,有水沟有镰刀还有上吊绳,你别往我车轮子底下钻,老娘现在没功夫撞死你!”
范天秋喜被李秋喜骂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他不过是多天没见到李秋喜,想着跟她开个玩笑,就是打死也没有想到这个玩笑开的太不是时候,不过,这个时候范天秋也算真正看清楚了李秋喜这个人。
虎,太特么的虎,整个虎娘们儿一个!
说大孙姐杀过人坐过牢,长的也是人高马大,办事说话嘎巴溜丢脆,但在李秋喜这娇娇弱弱的小娘们儿面前,大孙姐都弱爆了,大孙姐根本不是个儿。
范天秋摸着刚剔成秃子的头顶,却觉得前身后背凉滋滋,是被李秋喜吓的。
“滚开!”李秋喜瞪着腥红的单凤眼儿,厉声一喝。
范天秋吓的一个激凌,连忙往后退了一步,心里面合计着,要是真不躲的话,这个娘们儿真敢从他身上轧过去。
李秋喜继续发动车子,嗖的冲了出去,愣是把一个老年车开成超跑,范天秋在后面的一股狼烟中看傻了眼,不由伸手摸了摸一脑门子汗,特么的全是冷的。
李秋喜权衡了一下利弊,没有直接闯进那丁家院里抢出老中医,而是停下车子在院子外面静静的等着,人家生孩子的,无论如何也比保胎的要着急些。
李秋喜直接把老中医拉回家里面,给周向如把了脉,总算得知周向如病因,不过老中医不说话,只是开了些药,李秋喜被人家闷了半天,实在难受,便用现代医学的理解,转换成通俗易懂的话,道:“是不是血虚,雌激素太少了?”
老中医像不认识李秋喜似的,低头垂下大眼镜,从眼镜框上面看着李秋喜,半天,才问道:“你懂西医?你学过?”
李秋喜有点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回道:“不是,不懂,没学过,这么,这么猜的。”
老中医扶上眼镜,干咳了一声道:“猜的挺邪乎。”
李秋喜挠了挠头,道:“那,你看这个病号,得怎么处理呢?”
老中医看了看炕上的安置,道:“你这个办法就挺好,不过,炕得热点才能行——小媳妇儿,你这班我看暂时是不能上了。”
李秋喜道:“行,行,那没事,我去给她请假,就让她在家好好养着。”
老中医又嘱咐了一些细微小事,谢绝了李秋喜要开车去送的建议,慢悠悠的往回走去了。
周家人一下子炸了锅,一个个急坏了。
周向豪把小妹妹的小手揽在自己的手心里,关切地道:“咋样沉得?还有别的不舒服么?”
李秋喜看着周向豪对周向如关切的样子,心里面有点泛酸,倒不是她吃小姑子的醋,她只是想不起来,自己的老公有多久没有对自己表现出这样细微的关心了。
李秋喜苦笑了一下,道:“她不会有什么别的感觉的,这种病,就是这样,等要是能感觉出来,那就不得了啦!”
周向豪给吓了一跳,生怕小妹妹再说出来哪里不舒服似的,连忙向周向如摆手,意在告诉她不必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