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迟等人瞬间看了过去。
他本就没有半点血色的脸庞再次一滞,似乎隐约可见泛起了凉白之色,就连那双瞳湖都骤然一缩:“快过去!”
不过三个字,却似乎是用尽力气嘶吼出来的。
沈一潋眯着眼睛看着那个小黑点,看清了之后脸色也是突然变得煞白,薄唇褪去了所有的血色,苍白至极,抖着唇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司垣神色豁然一变,死死地盯着远处那破开风雪向着雪峰而下的直升机,慌乱地道:“那直升机,下落速度异常。”
机翼转动地快而凌厉,扫破风雪时连残影都看不见。
直升机的速度也更快了。
然而,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不!”姜迟整个人都贴在了窗户上,恨不得从窗户那里跳过去,一个字却已是撕心裂肺,有着说不出来的绝望。
下一瞬,远远地便看见那一架已经失了控制的直升机撞在了高耸的雪峰之上,“轰”地一声,爆炸时火光亮如白昼,点亮了终年天色阴沉的雪峰。
不知道堆积了多少年的雪峰积雪更是在爆炸的冲击下纷纷扬扬,和着爆炸而起的残骸以及灰尘,在一瞬的光亮之后彻底弥漫开来。
尚未靠近的直升机受这场爆炸的冲击,飞机机身都猛地颤动了几下,待恢复之后,只能看见火光之后浓烟滚滚尔后渐渐消散。
空中除了纷扬的雪花,以及散地差不多的烟尘,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直升机内的人都愣住了。
司垣等人的神色深沉而又悲痛。
飞机撞山爆炸失事,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姜迟仍是刚才声嘶力竭时候的姿势,死死地盯着远处,眼中一刹那的火光袭来,从此以后便似什么都看不见了,也什么都听不见。
就这样,犹如瞬间被抽离了灵魂的木偶。
没有任何提线,但依旧是怔楞而又茫然地看着远处。
除了被轰平了的一处雪峰再无一物的远处。
沈一潋身形踉跄了几步,似是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瘫软地跌坐在地上。
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司垣才阖了阖眼眸,深吸一口气:“迟总……”说出两个字之后,司垣就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只是神色担忧地看着姜迟。
时一教授就是迟总的命,如今……
姜迟似是没听到一般,仍是怔怔地看着远方。
“迟总。”司垣又喊了一声。
姜迟极为缓慢地收回了目光,动作就像是被放慢了倍速一般,有些说不出来的木然,他缓缓道:“下去,我要去找小时哥哥。”
语调轻飘飘的,听不出一丝半点情绪的起伏,那双魅色自成的细长凤目,此刻似是失去了所有的色彩,一片黯然。
一旁的司楠有些心酸,他看着姜迟:“迟总,夫人她……”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姜迟瞬间抬眸看了过去。
眸眼凌厉,看得人心底泛寒。
司垣扯了扯司楠的衣袖,对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别说。
直升机寻了一个离爆炸点较近的地方停了下来。
姜迟几乎是踉跄着步子走了下去,下直升机的时候如果不是司垣在边上扶着只怕一脚踩空要直接从上面摔下来。
“迟总。”司垣喊了声。
姜迟推开了他的手,没有灵魂地走了下来。
他是第一个下直升机的,跌跌撞撞地走在一片苍茫的雪峰间,抬头四顾,那张苍白昳丽的精致面容看上去颓然而又绝望。
不过也是一瞬,他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苍白如纸的薄唇微启:“找,就算是翻遍了这座山脉,也要找到言沉。”喉间轻溢出颤抖的语调,不过话语却是一字一句,坚定而又认真。
会找到小时哥哥的。
一定会找到的。
一定……不会出事的。
虽然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司楠等人还是派了人去寻。
姜迟和沈一潋也在找。
姜迟畏寒,但此刻却是全然地不管不顾,在飞机爆炸的那附近的山脉,任何一个角落都不放弃地寻找。
本就没有血色的一张脸,白地近乎透明,与眼角的赤红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绝艳而又妖异。
偏生精致如画的眉眼间带了散不去的惶惶害怕,似刻在了骨子里一般。
他怕什么都找不到,可又怕找到的是自己所不能接受的结果。
他怕……
姜迟微阖了一下眸,根本就不敢往下想。
只能在自己心里不止地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小时哥哥说了自己会安全回来的。
但垂在身侧的手还是紧了紧,指骨骨节和青筋都有些突兀,似乎所有的力气都用在这上面。
很快,也就到了坠机现场。
因为是撞到了雪山在空中发生爆炸,所以现场波及的范围其实是非常广泛的,姜迟等人所抵达的现场是当时撞击的山脉脚下,也是飞机残骸较多的地方。
不过现场,看上去有些可怖也就是了。
根本就没有姜雅所想的那么唯美,飞机撞山爆炸后并不是说尸骨无存,而是尸体只是残骸,不够完整而已。
最先抵达这个地方的时候,都还能看到被炸开的大腿、小腿,甚至是身体的各个残骸。
就这样,在大雪上零乱着。
姜迟远远地看着,就不敢再走近了,就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般,怎么也迈不开脚下的步子。
那双狭长魅然的凤目,瞬间就红了,连身侧的手都在颤抖。
他不敢过去。
万一……有小时哥哥怎么办?
沈一潋也是木然着一张脸,根本就无力上前,桃花眼里潋滟的眼波都在那一瞬间沉寂了下去。
……小沉子!!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风雪中,似木桩子一般,似乎连动一下手的力气都没有,满目皆是颓然绝望,周身都是死寂的气息。
空难,生还的可能性本就极低,更何况是这种飞机撞山之后发生爆炸的情况。
而言沉,就在这架飞机上,这个事实,他们想怎么逃避怎样找借口都没有办法。
这时,司楠红着眼睛走了过来,在他的手中,是一枚染了血的护身符,上面的红绳都被鲜血浸透,透着妖异的暗红。
“迟总。”司楠的声音都带出了哭腔,在姜迟的面前缓缓地摊开了手。
他识得这个,是迟总曾经带了十多年的护身符,后来好像是送给了夫人。
姜迟机械般地垂下眼眸,看见司楠手心的那枚护身符,他本就黯然的眼眸瞳孔猛地一震,似是看见极为惊惧的事情般地一缩。
下一秒就直接跪在了雪地上。
“迟总。”司楠急切地唤了一声。
姜迟单手撑在地上,颤抖着手从司楠手中接过了那枚染了血的护身符,盯着看了很久,然后攥紧,紧紧地捏在手心。
“什么情况?”姜迟沙哑着嗓音问。
司楠吸了吸鼻子,一开口就有了哭腔:“迟总,无一生还。”
一旁的沈一潋身形微晃了几下,一只手抓住了司楠的衣领,死死地看着他:“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声音里面带着难消的狠戾。
“直升机上的人,无一生还。”
“不可能,我跟你说,不可能。”姜迟抬头看向了司楠,苍白孱弱的面容上,狭长妖魅的眼眸眼尾猩红得似染了血一般。
“她不会出事的,她不会就这样丢下我不管的,不会!”吼出后面两个‘不会’的时候,姜迟早已经是泪流满面。
之前因为是在雪上,护身符红绳上的血迹凝固了,现在被姜迟这样紧紧地握在掌心,温热的手温使得凝固的血迹融化了些,和姜迟掌心融化的冰雪,一起顺着他的指缝流出。
他仍是紧紧地握着,似这是最后也是唯一可以汲取温暖的地方。
双目赤红却无神,只喃喃地道:“不会的,不会的!”
“小时哥哥说了让我等她回来,她不会出事的,一定不会出事的。”
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狼藉一片的残骸,姜迟缓缓站起身,踉跄着步子往前走。
小时哥哥不会丢下他一个人不管的,肯定不会!!
小时哥哥说让他等她回来,她说过的。
“她说过的,她说过的!”姜迟的唇都在哆嗦着,却反反复复,似乎只会这一句。
然后司垣等人就看见他们从来矜贵孱弱的迟总就像是疯了一样,在那些狼藉一片的残骸里面,有飞机残骸,也有尸体残骸之间,就这样跪在雪地上胡乱地扒着。
“肯定不会有小时哥哥,她肯定不在的。”姜迟一张脸苍白如雪,将护身符带在自己脖子上之后就是真的一寸一寸地扒着雪地上的一切。
似乎,就是为了证明这些残骸里面,没有他的小时哥哥。
“迟总,迟总!”司垣就跟着跪在他的身边,可是根本就拉不住。
“别碰我!”姜迟目光冰冷地看着他。
然后看不出情绪地缓缓道:“小时哥哥不喜欢别人碰我。”
司垣没说话,也是瞬间红了眼眶。
没多久,以沈四流为首的军部的人过来了,还有一队穿着统一特警服的人。
沈四流看着这种情况,本就凉了一大截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唇紧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