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气的回暖,高媛越来越觉得日子好过。不但不用再将几乎所有的衣物全都穿在身上御寒,就连饭桌上的食物也有了新的花样。除了她隔三差五捕来的鱼虾,还有各种各样的新鲜野菜。在一次目睹了小二吃奶的过程之后,婆婆偶尔还会给她煮个鸡蛋,让她受宠若惊。
她的活动空间也大了起来,麦子种下去之后,地里不再需要那么多人了,就有村里的人来相约出去挖野菜。来的人都是和婆婆年龄相仿的女性,是多年的老交情。婆婆见她什么野菜都问能不能吃,知道她在这一方面的知识不足,就老带着她一起出去。只是伐北毕竟只有两个月大,还不能长时间在外吹风,只能趁他睡着的时候出门。高媛不放心,偷偷地把孩子放在空间里带着,反正公公每天都要出门也不在家,不怕露馅儿。小二却是要跟着的,婆媳俩轮流抱着他。他和高媛相处惯了,更喜欢被干干净净还带着奶香的嫂子抱着,柴婆便拿着两个人的篮子、镰刀之类的工具。
也不到远处去,就沿着村口往外走。找块向阳的缓坡,蒲公英、苦菜、牛舌菜、灰灰菜等常见的野菜长得极好,给吃了一冬天咸菜的人们提供了最原始的绿色。高媛挖野菜已经很有经验,仗着年轻动作利落,很快就能挖满一篮子,让跟着一起出来的妇女羡慕不已。
她们羡慕的不是高媛,而是柴婆,觉得她找了个难得的好儿媳妇。
有一个被婆婆称为三嫂的妇女最是羡慕,从几个人的谈话中得知,这位三大娘家里的两个女儿已经出嫁,剩下的三个儿子,还一个娶妻的都还没有呢。高媛极少参与她们之间的交谈,只是一边听着一边挖自己的野菜,从她们的谈话中获悉不少信息。
哪家生了个孙女被扔到了山上啊,哪家养不起孩子把七八岁的丫头卖给了人牙子得了一贯钱啊,还有谁家的儿子娶媳妇送了人家多少彩礼啊,甚至谁家昨天吃了一顿肉都能成为她们的话题。
就知道在这里,哪户人家都没有隐私可言。高媛一边听着,一边为那些被家人放弃的女孩子悲哀。最悲哀的是,这些同为女性的人,对这样的事情已是司空见惯,对于把自家女孩子抛弃了的人家,居然一句指责的话都没有,顶多叹息一下那些女孩子的命不好罢了。对于那些被卖掉的,就连这样的叹息都没有了,反而羡慕不已,说是离了穷窝,再也不怕吃苦受穷了,实例参照村里地主家的丫头。
地主家的儿子在外做官,却是个极孝顺的。家里父母不愿意背井离乡,他就买了田地,盖了大屋,还买了丫头仆人来伺候父母,还提拔了家族里的人到外头去,偶尔衣锦还乡,惹得全村人艳羡不已。就连他们的村长,也就是他们时家的族长,见了人家的面也是唯唯诺诺直不起腰来。
高媛知道了,这个村叫时家村,是个杂姓村子。因为地主姓时,时家的人在村里便占据了社会地位的顶端,其他的姓氏就沦为了人家的佃户,彻底成为了社会最底层。
看来就是在一个小小的村子里,仍是等级分明,果然是森严的封建等级社会。就这么一个大多数人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社会,皇帝老子居然还有脸起个“大康”的年号,脸皮真是够厚的。想她前世一介小民,比起周围人家来说算是日子难过的,也从来没有为了食物而犯过难。就这样,国家还说我们的目标是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对那些日子不好过的要进行各种扶贫……
还是社会主义好啊!高媛深深地怀念着自己伟大的祖国。人家是说不出国不知道自己国家好,她是不到封建社会不知道社会主义祖国的伟大。只是可惜,她是回不去的了。
停!她及时制止了自己的怀念,已经无法回头了,她还是面向当下吧。否则继续这么自怨自艾下去,非得把自己折腾疯了不可。
已婚中年妇女们的话题,已经转移到了某家夫妻晚间的运动上去,她不想听这样的话题,提起装满了野菜的篮子对婆婆说道:“娘,我先回去了,把小二也带回去吧。”
柴婆点头答道:“甚好,你且回去吧,伐北也该醒了。”
高媛挎着篮子,抱着小二往回走,耳朵边还传来某位大娘的高嗓门。
“对啊,你家孙子都有名字了,怎么小二郎还没起名字呢?”
柴婆就回答:“不着急,反正他大哥叫文远,到时候顺下来就是了。”
那,小二以后的大名就叫“文近”了?高媛低头看着正努力往她怀里拱的小二,莫名觉得这孩子可怜,起个名字都这么随意。
小二哪里知道自家嫂子正在为自己将来的名字感伤,只管嗷嗷地叫着扯她的衣襟,嫂子我饿了啊,你怎么还不给我喂奶呢?
高媛握住他的小手不让他扯:“小二乖,到家再吃啊。”
她的声音不大,却被耳尖的某位妇女听到了,好奇地问柴婆:“你家小二吃他嫂子的奶?”
柴婆叹了口气:“生他的时候岁数大了,不过几个月就没了奶水,只好吃他嫂子的。”语气里带着股不好察觉的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