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胖子带着我已经打算上路,走出十多米胖子就停下车。
“干嘛?”我问道。
“我好像看到我们家欢欢也跑到二翠家了。”胖子答道。
“估计你是看花眼了吧?”我打开手电照了照胖子指的方向,连根毛都没看到。
“算了,咱先去三里河再说。”胖子骑上了车对我喊道,“你给我照着点啊,这都快大半夜了你再摔着我。”
我翻了个白眼,手上虽然给他打了亮,嘴里讽刺道:“你还是二翠女婿呢,连个路都认不清,活该给你们家闹翻天了。”斗嘴归斗嘴,我见好就好,询问正事道,“你着急忙慌地要去三里河干嘛?”
“二翠这人我了解,她不是那种背信弃义的人。她说的三里河畔半米深的地下,是我藏钱的地方……”胖子哼唧了几声,呼吸声也重了起来,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心事压的。
我纳闷道:“唉?你该不会把这几年攒下来的钱全藏到那儿了吧?三里河离你们家可是够远的啊?二翠说钱都被鼠咬虫蛀了,该不会是看你穷了才跟你闹这出吧?”
“她家里人不懂事,二翠是那个不懂事的人吗?这事不好说,先过去看看吧。你还真别说,这事也邪乎怪了,二翠平时唱个歌都跑调,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答道:“《葬花吟》我知道,是《红楼梦》电视剧里的一个插曲。可后面那段昆曲戏词……怎么听怎么凄惨委婉。”
“昆曲?你还听得出是昆曲?”
我吧唧了一下嘴:“咋?你这是看不起人啊。”
“不是,不是。二翠他娘喜欢听戏,我听她提过昆曲。说是昆曲的代表作有王世贞的《鸣凤记》,汤显祖的《牡丹亭》、《邯郸记》、《南柯记》,沈璟的《义侠记》,孔尚任的《桃花扇》,洪升的《长生殿》……”
“哎呦喂,胖子,为了讨好你丈母娘你还真是下了苦工了。平常我让你多记点东西,你看你那一脸不耐烦的嘴脸……”
“你别捣乱啊。二翠她娘最喜欢昆曲里的《牡丹亭》,二翠这几句要是唱得是杜丽娘……《兰亭序》又叫《牡丹亭还魂记》,她这是要和我分别?不像啊……这他娘的到底是个啥意思?这女人就是麻烦,没事你打什么哑谜,还他娘是个这么文邹邹的哑谜……”
“嘿,你还真说对了。前面那段《葬花吟》唱得是多凄婉。像这些个有点文化的女人,要是真给你玩风月,咱们这些个胸无点墨的人还真靠不住。这女人就是没事找事,顾影自怜瞎动情。”我得声明这是我瞎猜的,如今我还练着童子功。夫子讲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我就顺水推舟劝胖子喽。
“你就别添乱了,我怎么说一句你就怼我一句,不让人活了啊。”
“得,你说……”
“我还说个屁啊……”胖子猛蹬了几脚车镫子,我们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临到了三里河边,胖子从一处废弃的破瓦房里找出了一把铁锹,喊着我沿着小路穿进了河沟旁的一个密林里。
我埋怨道:“头年前我就跟你说了,你把钱存起来要么买点实在东西囤起来。你这倒好,把钱全埋到这土坑里了。”
胖子找好了地方开始挖坑,听我埋怨他接话道:“我也没办法啊,我爹不信我的,我又不敢存银行。这不我结了婚刚想着把这些钱都换成金子再找地方藏起来,没料到又出去玩了小半年……”胖子踩着铁锹喘了几口粗气,又道,“这也奇怪了,你看这土,压根就没人动过,二翠怎么就说我的钱被虫子蛀了。”
“做梦吧……”我发誓我不是诚心要怼胖子的话,大多只是随口一说。我从家里出来之后,心里一直想着李老道说的那只跟在胖子身后的山精古怪。此时天色又黑,身旁是被月光拉长的树影,耳中除了风声还有水声,此情此景,想不想入非非都难。
“嗯,你说的对,有可能就是二翠做了什么梦。他们一家人啊,那真是又穷又封建,尤其是她娘,她爹还什么都听她娘的……可是二翠她娘现在几乎都听二翠的啊……”
“你也别琢磨了。来,铁锹给我,咱俩倒替着挖。”我从胖子手里接过铁锹,在两手手心里啐了一口唾沫,一抹就握住了铁锹,继续向下挖,“胖子,这土夯得够实诚,你要说有人动过我都不信。”
我和胖子倒替了两手,眼看一米见方的一个小坑就没过了膝盖。
胖子喊了声“停”,趴在坑外面开始小心翼翼地扒拉土。不多会儿,一个四四方方的皮箱就显露了出来。他把土腾到一边,一把将箱子拽了出来。
我在胖子的身侧,胖子伸手拽皮箱的时候,我看到还黏着湿土的皮箱侧面被什么东西蛀地破破烂烂。胖子手上一提,皮箱朝下的一面立时破裂,稀稀拉拉地散落了一地灰色的100元钞票……
这些钞票多数已经稀碎,就如同春末小鸟搭的鸟巢,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在箱子里住了窝。
我惊异地拿着手电在皮箱上下左右来回晃了晃,胖子拿手遮住眼道:“你干嘛呢?别晃我啊。”
我这才知道胖子似乎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从他的角度完全没看到这件事的发生。我指着箱子道:“钱全成了碎片了……损毁到这种程度你想粘也粘不到一起了。”
胖子这时方才去看箱子的另一边,我在一旁拿手电帮他打着光。胖子用手摸了摸箱子侧面的大洞,不甘心地伸手像洞里一掏。霎时间,他“嗷唠”一声惨叫,瞬间把箱子抛到了地上。
我前一秒还见胖子脸色痛苦,下一秒却见他面目变得狰狞。他手上也不知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鲜血噌噌直冒。
“胖子……”我赶紧上前去拽胖子,想要帮他把手上的血先止住。
胖子挣开了我的手,几步跨到他扔出的箱子跟前,抬脚就要去踩那个箱子。
就在这一时之间,箱子里猛地窜出一条两尺来长的白色生物。它通体雪白,尾巴又粗又大。这东西朝前跃起半米高落了地,一回头,三角耳朵、又长又尖的嘴,龇着牙一脸凶相。
“白狐!”我脱口而出,“白狐狸……”
胖子爆喝了一声撞起了声威,抓起铁锹上前就去拍那只白狐,口中骂道:“我操你八辈祖宗。”
我见状赶紧着四下张望了一圈,见没有趁手的家伙什,只得捡起了一块砖头就要上前拍那只狐狸。
这狐狸并没有被我俩的阵仗吓住,借着身体灵巧左窜右蹦,围了我和胖子打起了转。
胖子啐了口唾沫,举着铁锹道:“操,一个小崽子狐狸,还当自己是豹子了?”
这狐狸两眼放光,黑夜里在灯光的掩映下化作绿色。我拿手电追着狐狸的影子,生怕它突然消失,再在背后偷袭。我这一转圈不要紧,灯光所及之处又有十多个白惨惨的小身影、二十多对绿晃晃的小眼睛……
我赶忙道:“胖子,我们被包围了。”
“真他妈邪性,我这是怎么惹了这帮骚狐狸了?”
“狐狸、狐狸……”我脑子里瞬间蹦出了无数往昔的画面,这短短一瞬间,我竟然将这辈子我和胖子一起的岁月回忆了一遍!这就是李老道说的山精古怪,这就是太行山里的那一只——白狐!
胖子几次举着铁锹去拍,但每每不中。这狐狸似乎有意戏耍胖子,或是伺机等待着胖子体力耗尽。
我的思绪在这短短的一瞬间被拽回了当年太行山里那座日军基地当中——褐色药水在猴子手里被一只白狐打翻,这白狐溜出陈列室时又被胖子追打了一阵。
李老道说胖子将从太行山引回一只山精山兽,莫不是就是它来报仇?
我脱口说道:“胖子,这白狐是不是太行山脉下面那只?”
胖子乍一听我的话身上顿时打了个冷战,说话也有些哆嗦:“我昨天回来时还和二翠说我看到一群白兔子缀在车后面……难道就是它们?”
“别怕,揍它们的。咱们俩人还斗不过这一帮小东西吗?”我拿着手里的石头瞅准了方位就将石头丢了出去。也就刚才和胖子说话的时候,我感觉脚下被绊了一下,晃眼一看竟然是我丢失的那把青铜匕首。这匕首插在土里,露出匕柄,也不知是早先就在这儿了还是被人投掷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