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选这日,祁清安一行人起的很早。她为此番遴选已经准备了很久,这几年历练虽不敢说定能博得圣人青眼,可到底多活了几十年,她祁清安总该有些不一样吧?祁清安就这样想着被蒙住双眼一路颠簸从校场被送至了风雪涯。
方下车时风雪涯人还不算太多,来的人只有两位负责文武试的主考,圣人并未到场,但祁清安不敢放松,她明白暗处定然有一双眼时刻注视着自己,行差踏错一步,都可能是万劫不复。因此从被解下眼罩的那一刻起,她就乖乖垂手站立,只偷偷用余光打量风雪涯的一切。
昨夜她彻翻了内庭史书,查看了所有关于风雪涯的记载。这些书都是前一个月被陆家大郎“无意间”落在她门前,或忘记收回书架上被云汀她们捡回来的。事后她去还书,陆家大郎总用一副不屑的表情说“我从不要被外人碰过了的书”以及“既然你碰过就留在你那里吧”之类的话,于是清安毫不客气的一一“敬受”了。
内庭史书上说,风雪涯原本是片战场,因地势高寒常年风雪不断,因此以风雪为名。至于是什么战场,书上也有记载,正是圣上以“清君侧”为名逼先皇退位的地方,这冰泉行宫便是当年灵帝被围困的寝宫,据说那冰泉里还葬着曾经被当今圣上亲手淹死过的在襁褓中的异母兄弟。
“怪不得叫内庭史书,这种东西要是流传出去,史官还不得以死谢罪啊。”祁清安啧啧叹息,心想这陆大郎委实厉害,这种东西都能搞到手。她哪里知道,这所谓的内庭史书,根本就是他闲来无聊编写的。当年圣人淹死亲兄弟的画面也是他亲眼所见,只不过当时年纪尚小,所有的只是害怕罢了。
谢朴光是半个时辰后到的,这个看上去没什么关系的人却带了个遮着幕篱的女子前来观瞻,两人举止亲密,相谈甚欢。不过祁清安倒没怎么注意这一切,这次比试异常激烈,她得全身投注才好。
不消多久考官便逐一上来,果不其然正是冯从鄣同陆重寒。冯从鄣一身利落轻铠,腰挎长刀,好不英气洒脱;陆重寒着织锦圆领袍,头戴玉冠,比平日更见清冷。侍从前进几步大声宣读圣旨,然后鸣鼓,宣告比试正式开始。
首先是武试,内容很简单,同冯从鄣对阵,一柱香之内只要兵器不被打脱了手就算过关。
这比试内容虽然听着简单,可台下要参加比试的人没有一个不是心里打鼓的。冯从鄣是谁?是连陛下都亲夸文韬武略,连征战沙场的老将军都以兄弟相称的人!同他对阵,还要坚持一柱香,莫不说这些子弟多是贵族出身本就没有多少习武机会,就是成日里对他们呼来喝去的武将军,也不过是冯从鄣手下败将,这不是难为人嘛!
比赛顺序是抽签决定的,祁清安手气不错,第四位上场。她平日的跟班太子詹事家小儿子就没那么幸运了,头一个上去挨揍。临了那小郎君比着口型冲祁清安道:“看在同门份儿上记得同小公爷说说情好歹别打脸,过两阿娘日还要带我去议亲!”祁清安比了个手势:“放心去吧嫁不出去的话我给你介绍个好姑娘你入赘也行”就一脸坏笑送他上了场。然后不出所料,不到一会儿便被冯默揪着领子撂下了台。
接下来是第二个,第三个……都没有出过半柱香,无一不走着进来,飞着出去。
“好!冯大郎天生神力!”一旁看台上谢朴光一敲扇子大声叫好。引得台下众学子怒目而视。祁清安本也抬头想看热闹,可她不由得被谢朴光身边的女子吸去了目光,正想再多端详两眼,那边就有司仪官大声唱和到自己名讳,想到环伺之下,她忙敛了目光,低头走上前去。
“用何武器?”冯默沉声问道。
“用横刀。”祁清安答到。既然圣人会亲自挑选,必然不会让他们自带武器,因此祓濯也不会被带来。
“给她横刀。”冯默点头,立有侍从递上军制横刀,祁清安接过后稽首。
“开始吧。”
战鼓擂响,一瞬间祁清安以为自己在茫茫沙场,不禁热血沸腾,她握紧了手中刀柄,沉着应对着。而另一边,冯默早已习惯刀口舔血的峥嵘岁月,他同陆为霜一样,都是战场上长大的孩子,这样的场面别人觉得分外险峻,他却觉得和平日训练没什么两样。
祁清安先出了招,借着女子的灵活不断变换身法,劈砍下去的刀却都手力十足。她可不犯傻,这是什么场合?哪怕有天大的交情都犯不上留有什么余地,况且就她的身手,也不配谈放水二字。不过要是这会儿同小公爷对阵的是陆为霜,八成儿他的刀就劈不下来了……祁清安脑中如是想。见祁清安表情时有变化,冯默倒不为所动,依旧冷着张脸像什么仪式般一刀一刀认真砍下,全然不觉得这是场要分出胜负的比试。
来之前陆为霜一边负手昧着良心同祁清安讲了冯默的招式路数,一边又亲自给她喂招,祁清安这才摸透冯默路数。说来也怪,陆为霜明明出自将门,武学方面却多受教于冯默。听她说好像是因为冯默曾在陆将军麾下担任过一段时间武将,后来有了勋功陆家人才知他是国公爷家的大郎君。而那个时候,陆为霜已经养成了跟在冯默身后的习惯,在冯默为陆为霜毫不显山露水的挡了几次祸事后,陆为霜从此出门惹祸再不报自家门槛,直接说是小公爷的随从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