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宋髙便领旨来了永安殿。
原本自从赵晴若被禁足后,他的授课也就停了。对于赵晴若被罚的原因,宋髙有所耳闻,但身为外臣,他没有多问。今次太后让他重回永安殿教书,他也便来了。
毕竟臣者,从上为本。但平心而论,自七皇子祁政后,他是真有几分喜欢这个乖巧聪慧的学生。
上课时,赵晴若的态度仍同往常那般,不骄不躁,安顺知礼,一点就通。但宋髙却觉得这个女孩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赵晴若常常会挑些史家文书里,关于天下纷争、朝堂权谋的事问他。而在他和她详述解释的时候,这个女孩的眸中会出现一种他看不懂的眼神。
这一日,赵晴若又拿着史书问他。那本《乱世纪》她早已看完,所以宋髙又给赵晴若带了其他家的史书。
“太傅,此书里说东燕叶家被指窃国罪而亡族,后来燕国换朝改宗,新王七年后才替其平反。可史家向来赞东燕叶氏忠贤能才,他们为何会落到这个下场呢?”
宋髙闻言,捋了捋那一把花白的胡子道:“那时的东燕朝堂尽是党派之争,当权者昏庸,而叶氏一门从不结党羽,又自恃孤高,才至遭人算计,孤立无援。”宋髙之寥寥点了几句,便拿起了边上的一本棋论。
史书记事,多是朝堂权谋,列国纷争。宋髙不想同赵晴若讲得太深。她毕竟是个女儿家,他若教得深了,不合规矩。可若是她问了而他不说,宋髙又觉得自己有些枉为人师。
赵晴若见宋髙准备开始讲棋,却并没有放下手中的史书。
她看着宋髙问道:“那这些算计,躲不过吗?”
宋髙顿了顿,正思索着该怎么回答,却又听赵晴若道:“若叶氏当时愿舞长袖,不恃孤高,拥有自己的权势和党羽,是不是就不会如此轻易地成为他人的棋子了?”
宋髙一愣,忙俯身行礼道:“这庙堂之事,断无如此简单的非此即彼。小姐尚年轻,若过多思虑,恐会伤及自身。”
宋髙隐隐听出了赵晴若问话中的意思,但他不敢深想,只得先劝了一句。朝堂和后宫,是天下的权力漩涡的中心,而如今身处其中的赵晴若,他的这个学生,还太年轻。
赵晴若见状,放下手中的书,轻轻笑了一声,笑颜纯真。
“晴若不过是好奇。既然太傅这样说,那便将这个先放下吧。”
她拿起了旁边的棋论,对宋太傅道:“我们继续吧。”
宋髙抬头,对上那双清澈的眼,却望不见底。
此后,赵晴若虽偶有对史事发出疑问或提出自己的想法,却没再向今日这般与宋髙申论。
太后亲自下旨让宋髙重回永安殿教书一事暂时安了竹容他们的心。永安殿那坏了的屋檐修好了,饭菜也渐渐恢复了以往的味道。但前几月太后对赵晴若的不闻不问,还有赵晴若本人的消沉仍让他们心有余悸。
竹容和于慎常常看着自己一个人发呆的赵晴若,想劝,却又不知如何劝。
宋太傅回来后,除了不能出去,赵晴若的日子仿佛恢复了从前,看书习琴,写字练画,偶尔还会跟着竹容她们学习女红和厨艺。
但是近身侍候的她们,却能越发感觉到赵晴若的沉默。
沈嫔来了好几回,可是对着在她面前话越来越少的赵晴若,总是待得不久就走了。
赵晴若会时不时地让人往盛宁宫送些新学做的糕点或是抄写好的佛经。但每次只是让人送东西,从不多带话。
太后偶尔也会让秦嬷嬷来看她,但也只是坐坐就走,没提过一句关于之前的责罚或是现在的禁足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