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杨明昭满脸的不情愿,沈入画便正色道:
“侯爷,据我所知,赵国公沈家当年做过对不起咱们杨家的事,侯爷就没想过报复一下吗?杨家战功赫赫,满门忠烈,侯爷就甘心杨家被欺凌至此?”
她说的是咱们杨家,而不是你们杨家。
杨明昭听的一清二楚,虽然猜到她可能是刻意讨好自己,但却莫名的听着很舒服。
“夫人从何处听来的,多年前的旧事了,没有必要再提及,如今为夫既已娶你为妻,从此杨沈两家便化干戈为玉帛。夫人可有想过,赵国公府若有朝一日真的毁在我手上,夫人作为赵国公府长女,日后在我嘉宁侯府该如何自处?”
沈入画抬眸,眼神恍惚了片刻。
她确实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杨明昭把她的眼神看的透彻,却有些嘲讽地笑道:
“是不是夫人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和为夫过一辈子?是不是夫人就是为了复仇才嫁入杨家?倘若不是因为我们两家是世仇,以夫人的手段,自然有本事推掉这门亲事吧?”
虽然不想承认,可沈入画知道,杨明昭说的都对。
她的沉默,在杨明昭看惯血雨腥风的深褐色瞳孔中也渐渐变成了默认,沈入画,从嫁入嘉宁侯府的第一天,就是带着满心的算计来的,她不是为了托付终身而嫁,只是为了复仇。
轻轻牵起唇角,杨明昭笑的很温润,让人丝毫看不到他心中的怒火在一点点燃起,当初她跟自己讲她的身世时,自己就该想到这一点的,沈氏想利用他来复仇,绝不是心血来潮,而是筹谋已久。
可怜自己到今日才想明白。
轻轻站起身,杨明昭走到院外,一把撩起雪白的长袍坐于石阶之上,薄而轻的长袍在其身后划出完美的弧度,继而轻轻飘落在他后方的石阶上。
沈入画自然看出了杨明昭的不满,提着长裙就追了出来,却见杨明昭并未走远,他端坐在石阶上,雪白的衣衫在清冷的月色下显得格外凄凉。
这个背影,好生落寞。
心里一紧,沈入画放慢了脚步,走到杨明昭身边,轻轻坐到他一侧。他双手搭在膝头,丝毫不看沈入画一眼,却沉声道: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成亲那晚我便看出来了。”
“成亲那晚……”
沈入画想起成亲那晚的事,自己有做错什么吗?
见她一脸茫然,杨明昭却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只得把头垂下,不去看她。
沈入画见状,抬起手试探性地挽上他的手臂,见他没有拒绝,便把头慢慢靠在他的肩膀上,服了个软:
“我知道,我心机重,算计深,可如果我真的只是赵国公府的庶女,真的是沈浩的通房丫鬟所出,我想,即便在赵国公府再不受宠,我也不至于如此。可是……可是沈浩他负了我娘两次,你知不知道,我娘得知他高中探花尚了郡主还有了儿子沈珏,她有多伤心多绝望,那时阿初哥哥才两岁多。我娘便抱着阿初找到京城,正巧那日郡主进宫探望李太后,沈浩为了把事情瞒下来,便把我娘安置在一家客栈,骗她说是皇上赐婚他不敢不从,还说他会劝郡主迎我娘进门做平妻。就这样,我娘又信了他,一年后,有了我。可从那以后,沈浩就再也没提过迎我娘进门的事!侯爷,你说,妾身不该为娘亲讨个说法吗?”
不该吗?是该讨个说法,让沈浩尝点苦头,可是,杨明昭却并不想参与:
“你说的不错,赵国公负了你娘,是该受到惩罚,你想怎么做,我不会阻拦,也不会过问,就当看不见,我也可以向你保证,不会因此就休妻或跟你和离,但我自有我的立场,在向沈家复仇这件事上,我绝不会出钱出力,你的事,我自会为你保密,也希望你……别太为难我!”
轻轻推开肩头的小脑袋,霍然起身,杨明昭离开院子,大步流星朝书房走去。
沈入画,别逼我!赵国公府若真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扳倒,父亲又何必忍下当年的仇恨要我娶你为妻,主动与赵国公府冰释前嫌。我没必要为了帮你去忤逆父亲的在天之灵,更没必要拿整个嘉宁侯府做赌注去陪你打这个几乎赢不了的赌。沈入画,你最好……也别犯傻。
呆愣在石阶上许久,沈入画抬头望向杨明昭离开的那条石子小路,彼时月朗星稀,如水的月色倾泻在一尘不染的地面上,那月白色的荷包在一方空地上显得格外显眼。
打量了一下四周,沈入画快步上前,将荷包捡起,喃喃道:
“这是……侯爷的荷包?”
翌日适逢初一,在京九品以上官员皆要上朝,下朝后的宋念初远远跟在沈珏身后,眼看着一个荷包从他衣服里掉落,心中一喜:这是……沈珏的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