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从黑暗中慢慢走了出来,眼神温和,面容宁静,一身浅蓝长袍加身,领口和袖口绣有暗纹,一手在前,一手在后,发髻归于头顶,发带垂至胸前。相貌不是特别出彩,周身的气度却是不俗,让人一见便顿生好感。用“翩翩佳公子”来形容,毫不为过。
蕫心抬头,看到来人,愣了一下,急忙往后退,将严飞护在了身后,“你是谁?”
在这样的地方出现这样一个人,太违和。
书生脚步顿住,丝毫不意外蕫心的反应,只是扫过几眼,便将目光放到了严飞身上,“你就不好奇,为何我会认识你?又为何,我会用这样的语气同你说话?”
这个人,刚刚在背后下了个绊子,将偷袭蕫心的人推了下去,此时却眼神平静,气定神闲,若无其事地同严飞谈话,不是对杀人这种事轻车熟路见怪不怪,就是完全凌驾于众人之上,杀人对他来说,如同踩死一只蚂蚁。谁会因为一只死掉的蚂蚁而让情绪波动?
严飞拍了拍蕫心的肩膀,从她身侧爬了过来,摇摇晃晃站起来,一把抱住了这人的双腿,抬头仰视。
腿部肌肉发达,靴子是皮制的,衣袍柔软,用的上等锦缎。如果这个地方真是古代,那么能够如此装束的,非富即贵,很有可能,便是那些人口中同国师一个级别的人物。
不对,应该比国师的身份还要高一些。
书生低头,静静地看着这个未及膝高的小孩,“只此一次,再抱,将你扔下去。”
脾气不好,不喜旁人触碰?还是单纯地不喜欢被小孩抱?
严飞低头,记住了他黑色靴子脚踝处隐约的图案,像是……一只蝴蝶。
蕫心一把将严飞抱了回去,起身站起来,“他还是个孩子。”
这句话,听起来怎么那么让人不舒服。
“跟我来。”
书生说完,转身便走。
蕫心扭头看了眼身后,锅中升起的气泡再次炸裂,一团绿色的气体在半空中横冲直撞。
严飞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跟上去。
这不是个普通的书生,以他和蕫心目前的情况,根本应付不了。惹怒他,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且,这书生一开口就叫出了这具身躯的名字。知道名字不奇怪,可将名字套在他身上,而且一副笃定的样子,他一定是见过他或者至少是了解他的。
蕫心抱着严飞,坠在了书生身后。
路途不远,书生在一个完全看不出任何端倪的地方停下来,伸手往上。一缕发丝垂落,掉在他掌心。
书生捏住发丝一端,在空中晃了一圈。发丝凝固,形成了一个十分复杂的图案,朝墙壁按去。
粗糙的墙面波动一瞬,如水纹荡漾开一个圆形的门洞。
“慢一步,会被砌在墙里。”
书生转头对着严飞和蕫心微微一笑,一步跨了进去。
通道前方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蕫心一咬牙,学着书生的样子,钻了进去。
“刚才的确听见了声音,人呢?”
“到前面看看,跑不远。”
两个小厮模样的人从眼前跑过,蕫心看着这些人在视线里逐渐变模糊,最后消失在眼前,转身警惕地看着这名书生,惊愕和恐惧溢于言表。
化头发为钥匙,化墙于无形,这种能力,逆天!
书生背对着他们,身前是一片暗沉,一块块墓碑隐没在浓雾中,碑后一道道透明的影子张牙舞爪,欲脱离脚下的坟土又不得其所,不断的伸长又拽回,此起彼伏,像臭水沟里红色的虫子,起起伏伏都离不开自己的小洞。
“杀了他们。”
“什么?”蕫心和严飞同时抬头。
书生转过身来,看了看严飞,又看了看蕫心,“你不想长大?你不想救人?引我出来,不是为了达成所愿?”
严飞抬头,同蕫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问。
书生瞧见了这一幕,抬手一挥,一张躺椅和出现在他身侧。他躺上去,手里又多了一把折扇和一把瓷壶。
“一炷香,杀不完,就与他们为伍。”
书生说完,摇着折扇喝着茶,好不悠闲。
一边是诡秘莫测的坟头鬼,一边是悠闲自得的书生,两种画风接在一起,却莫名融合。
严飞扭身,朝蕫心伸手,“刀。”
既然是同魂魄一样的东西,那么闻姓书生和方姓书生所用的刀,一定能派上用场。
蕫心没想到,一个奶娃娃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想要持刀砍鬼,不由望了眼书生。
他身侧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根燃烧着的香,燃烧速度竟比一般的香要快不少。
从未杀过鬼,她要如何下手?
刀递到了严飞手里,蕫心抱着他朝墓碑走去。
浓雾及腰,有些凉。深入其中,脚踝和腰身处仿佛有蚂蚁在穿行,挨着皮肤,让人极为不舒服。
第一块墓碑前,钻出的是个比较矮小的身影,拉长了也不过到蕫心胸口处,脑袋刚好在严飞身前。
严飞拿着刀便刺了过去,那道身影迅速缩了回去,半晌没露头。
特么的,这要是不出来,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严飞挣脱了蕫心的怀抱,趴在地上,刀尖一下下刺进坟堆,那只鬼还没出来。
周身都隐没在雾气里,严飞刺了几下,直接爬到墓碑处,一下下将碑文给划得乱七八糟。
这下,小鬼急了,冲出来保护碑文,正好撞在了严飞的刀口上。
一刀下去,小鬼立马如放了气的气球,瘪了。同时,严飞感觉自己好像长高了一点,身体的力气也大了不少。
这么容易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