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接下来他就不用做出决定了,因为怒风营的主官王蟠亲自过来了,坚决而礼数十足的将这件事情的交涉给接手过去。
到了这一步,周淮安也中算是松了一口气,对着再度跑得脸色有些虚脱的小七,做出某种赞许和感谢的表情来,果然平时时不时的一点市恩,在关键时候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接下来,继续审讯和甄别奸细的事情总算是与他无关了,但是作为代价就是他必须在今后几天内,继续为附近的义军甄别和挑选待赈饥民当中的各色人等;也不仅限于手艺人了,范围也扩大到了另外几处赈济的粥场当中。
对于这个结果,周淮安也只能用一个不那么糟糕的发展,取代最坏的那个变化来安慰自己了;而在昏色渐染的回营路上,将头王蟠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看不出和尚你还有辨人识奸细的能耐啊”
“这是实在各天大的误会啊”
周淮安只能故作无奈和略带抱怨的叫屈道。
“早年曾随师长行游过许多地方,也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等”
“更在劝募时于百行诸业有所接触,算是有点见历和眼色而已,”
“那些分辨人物的把戏,也不过是类比是医者和卜人的‘望闻问切’手段而已。。”
“至于奸细什么,又有不是我的能耐看出来的。。”
“那明明是误打误撞让义军碰上的。。与我又有何干。。”
“俺明白了。。”
王蟠微微点头,姑且算是接受了他的这个解释。
“不过,日后你要是觉得觉得有什么想头和作为。。”
“也不要藏着掖着忌讳什么,让俺闹个措手不及好了。。”
“是。。”
周淮安也只能继续放低姿态。
“多谢将头用心周全了。。”
“明日还有很多事情要借助。。”
王蟠略有些满意的摆摆手。
“赶紧回营歇息去吧。。。”
然后,周淮安就得到了一匹换下来驴子代步,由跟班小七牵着先行一步走回去了。
“咬子你这事情做的差了。。”
回过头来,停在半路的将头王蟠,却是冷着脸叫住了队官成大咬。
“你觉得这和尚再怎么不对劲,也是我怒风营名下做事的人。。”
“怎么会轮到外人来盘查和置拙呢。。”
“这是嫌我没有辨人识人的本事,还是觉得营里的麻烦不够多呢。”
“明明是与我们有益的事情,现在却不得不与别人分沾了。。”
“眼下之际,我也不想要多说什么了,只望你能回头好好想想怎么弥合吧。。”
“咬子还是不得劲啊,还好让我赶上了。。”
在抵达了怒风营的驻地之后,他又对着迎上来的旅帅邓存道
“真看不出周独眼那狗厮焉坏的,居然想要拐我们的人手。。”
“尽拿什么审问奸细做由头。。以为老子不懂他的心眼么”
“真要被他设套了进去,哪怕沾点嫌疑什么的来胁迫利诱,”
“那和尚就拿不稳,还会是我怒风营的人了。。”
“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多少捡到好处了”
“和尚既然有这个本事,日后就要更加慎重对待和笼络了。。”
“既然他能看出官府的奸细来,那也多少算是撇清了一些干系和嫌疑。。”
“要知道那些禅林里的秃驴们,没几个有这些能耐的。。”
“就算他背后有什么来头,老子也不是不敢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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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靠着禺山分布的广州内城,官衙各属建筑群落的核心位置,昔日的广州刺史衙门兼广州都督府、岭南东道节度使行营所在的禹花大街上,已经被林立如织的旗牌幡纛和刁斗森严的巡队所充斥着。
而在长街中轴位置最为宏大气派的一处门楼牌坊下,则是各色入出往来呈传繁忙的各色旗手、牌官;作为他们往来抵达的始终处,岭东节度使的大节堂上兼冲天大将军的军府里,一个身影也在背手对着贴墙的大幅山河图形感慨着什么。
他身高七尺昂然而壮形如铁石,饱经风霜与沧桑的蜡黄面容,实在谈不上多么出色,甚至有些长期殚精竭虑后的疲老之态,但在精神硕毅的眸子与粗重如笔的一字横眉,在无意的顾盼凛凛之间,自有一众让人务必信服和心折,乃至敬仰濡慕的气势森然;
而这一身半旧素黄的丝绵儒袍,就是他在不用顶盔贯甲时,所最喜欢的日常穿戴风格了。因此,当他站在这所大节堂的上首位置,几乎与周围用雕梁画栋的华丽庄重而森严肃穆的氛围,几乎形成了某种格格不入的反差来。
他就是如今天下最大一支农民起义军的领导者,也是大唐君臣眼中继战死的王仙芝之后,震动环宇海内的天字第一号反贼头子;也出身盐枭世家世善于骑射而粗通笔墨的一代北地豪杰;少有诗才而五岁便可对诗,但成年后却进京屡试不第,而随乡里况日持久的天灾人祸最终走上杀官造反之路,人称“黄大枭”“黄王”的黄巢,
“这岭南之地,五岭拥塞而通衢南海”
他正在用不急不缓的北地曹州口音,徐然自言自语道。
“既据南海之地,则永为基业所属。。”
“就此大兴海贸而取鱼盐之利,休养生息而屯兵积谷。。”
“既以五岭为屏藩,只消北拒唐廷于闽中、江西两路之险。。”
“便可固守和安居岭内局面一时了,然后待生聚数载之后。。”
“多积舟舶以海路为凭,兴兵北可略闽地、两浙,西可进安南、黔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