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件玉壶春瓶。
玉壶春瓶是华夏瓷器中的经典造型,你到古玩市场逛一圈,肯定能见到。最初这个造型是从唐代的净水瓶演变来的,后来在宋代定型,一直延续性下来。撇口、细颈、垂腹、圈足,线条变化柔和,有一种优雅的美感。
这件玉壶春瓷瓶,白地黑花,而且加了深剔刻的工艺。最深的地方,甚至露出了胎土,类似米黄色,既不是元代常见的麻仓土,也不是明清瓷器的高岭土。
同时呢,图案乍一看,有山,有水,有树,有鸟,就像是一幅整画,但仔细单个儿去看,山水树鸟的造型又不太逼真,有点儿抽象的感觉。
华夏传统的玉壶春瓶上,居然有这种风格的画工和刻工。
当然了,吸引他的根本,肯定不是这个。
余耀抬头看了看明媚的阳光,点了一支烟,慢慢蹲下,却先拿起了旁边一件粉彩百蝶盘,翻过底来,瞅了一眼红彩底款儿“雍正年制”。
摊主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红脸膛汉子,“老弟有眼力啊,上来就抓上最好的东西了!”
余耀笑了笑,“最低多少?”
摊主一听,这位年纪不大,合着是个老手!这问价儿,也是有学问的,一般人,通常会问“多少钱”“什么价儿”之类的,只有老手,才会直接这么问,先把浮在表面的水分滤掉再说。
“看着给吧。我这还没开张呢!”
“这都几点了你还没开张?”余耀撇了撇嘴,“看着给,我给一个钢镚儿行不行?”
“那你不能够。”摊主尴尬地笑了笑,心说看着像个老手,怎么说话这么不着调呢?
“看着给”当然是客气话,是让你出价儿,说白了,讨价还价就要开始了。古玩上的生意,一来一去,都带着暗中的较量,面儿上嘻嘻哈哈你好我好,心里却想着宰你一刀是一刀。
余耀本来就是指东打西,没接茬,放下了百蝶盘。这盘子是个大新活儿,贼光都没去掉。
仿佛不经意间,余耀又拿起了那件玉壶春瓶,“少见。”
“这可是地道的老东西!”摊主见余耀一支烟抽完,又递过来一支白沙。
余耀挡开白沙,回递一支细杆的金陵十二钗,摊主同样摆手,“抽不了细的,没劲儿。”
各自点了烟,余耀道,“有多老?”
“我瞅着到宋!”
“到宋你一直开不了张?”余耀心里有谱儿了,嘴上却没边儿,“就这二流工手,把鸟儿弄得跟个纸飞机似的,你从哪里上的货?”
“能说出‘工手’这种话,就别打镲了,这东西我真是从老户手里收的。”摊主吸了口烟。
说实话,这东西摊主看不懂,是收货搭的东西,虽然是玉壶春的造型,但更像个老酒瓶子。他说到宋,就是信口胡诌,反正不像元明清的东西,总不能往近了说民国的吧?
“不打镲我给你敲鼓啊?”余耀哈哈一笑,“这么地吧,实话实说,我是坐商。你收来多少钱,我添两个抓走吧。”
“哟?你这年纪就开店了?倒是我走眼了。行,八百收的,你一千拿走吧!”
“这东西,我八百都卖不了,就是丰富个品种。”
“啥品种?”
“看不懂的品种。”
摊主嘿嘿一乐,“老弟你真有意思,那你就回一口儿呗。”
“两百。”余耀干脆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