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有阎盛在,才让湛准等人在短时间内了解到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啊,这文人公子是陵州人士,此来松都既不是访友,也不是探亲,仅仅是因为听闻松都的灯会更为热闹,想来见识一番罢了。可孰料天有不测,逛灯会题诗词的过程中,这主仆二人的钱袋不幸遗落了,没钱没有了住处,便只好连夜徒步走回陵州咯。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这酸人就是酸人,总是爱做些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情。陵州虽距松都仅几十里,但徒步的话,无论如何一晚上的时间都是走不到的,更何况此时世道妖邪横行,在深夜徒步行百里,这不是找死吗?
于是,大致了解过情况后,湛准便使阎盛,钟周二人护着那文人公子回康伯府了,一开始这酸人还不应,直到湛准无奈说明日使吏员驭马车送他回陵州他才答应下来。
但话又说回来了,这文人公子的家仆遇袭看似荒唐无稽,但其实是有迹可循的。
这松都城外东边的一处名为喻仙山的地方,近来经常传来一些商队,游客遇袭的消息。湛准也早有耳闻,只是这事不归他管罢了。
而现在他所处的地方,其实就在喻仙山地界了。但此山不同于别的山,它是整个松都附近一带最高的山峰,立于山巅之上,能将方圆百里内的景色全都一览于眼底。因此,有爱赏景的人,经常来此攀登。且这山上是有住户的,这还不止,这喻仙山不仅是观景爱好者的圣地,还正处于前往松都城的大道之上,故而如果有人由东面想往松都来,或者从松都往东面去,走喻仙山的山道都是最便捷的选择。
由这些事情来看,这家仆遇袭一事,跟这山大概率是脱不了关系的。湛准便使林隼带着孟坚和尹寺,他自己则和王定一起,分为两路,各自入山探查去了。
可走在这黑不溜秋的山道上尚未发现什么古怪,湛准自己却有些对整件事想不明白了。
“晴岚在忧愁何事?”跟在他身旁的王定忍不住出声询问了一句。
“我是在想,到底是什么妖怪要取这家仆的命呢?”湛准道:“即便是妖,杀人也是会有动机的,可那酸书生口中白影,却仅仅只是夺了那家仆的性命便扬长而去,可那书生身上却是完好。这又是何故?”
王定怔怔地点头,实际上,方才他也在忧心此事,只不过因为自己的猜想太过大胆没敢直接说出来,而现在湛准问了,他便也敢言语了。
“晴岚,实际上啊,报案之人并不是那书生,而只是一个正好路过自东面来要入松都的游侠罢了。”
“哦?”湛准不由皱眉。
“所以我想,或许,会不会根本就没有什么白影?或者说那白影,完全就是那书生信口开河之言,真正杀死那名家仆的人,其实就是那书生罢了。只不过在他行凶之后又恰好碰见了那名游侠,慌乱之下才借势胡诌了这么一个破绽百出的谎话。”
湛准扶剑不言,夜色之下,王定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自己的这位上司仍然在继续向前踏进,又接着往下说道:“而且晴岚啊,你知道,陵州可不在松都的东边呀!”
“唔。”湛准心下猛地一惊,却又连连摇头,“可这只是我们的猜测罢了,办案最重要的还是证据。”
王定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但他知道此时湛准和他心里都想到了同一个人——孟坚。这个倒霉蛋便是因为湛准的猜测而平白无故地在家里的塌上躺了一个多月了。
但不管如何,今天湛准会说出这种话,倒也可见他的成长了。
二人继续向前走,貌似无际的黑暗中忽然也能探查到了些许如萤火虫般大小的光亮。再走进些,这些萤火虫又逐渐变大。等到两人距这萤火虫只有百步的距离了,这才看清楚,原来是树林间的一些房屋里点起的灯光。
屋子有十来所,各不相连,都只是分散在这片林子里,但也足够照明了。
湛准打算敲门询问一下居住在这山里的人,这山里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详情又如何如何。但敲了几户,都没有任何回应。王定透过窗子去看了,却发现屋内貌似根本就没人。
二人不禁毛骨悚然。但仔细一想,或许是因为今日上元灯会,这喻仙山里的人家也往松都城里寻热闹去了。
而不待说话,只听耳畔生出了一声还算清脆的响,像是树枝被折断的声音。
湛准向王定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二人便朝声音发出的位置小心地挪了过去。
事件发生的地点在一个小山坡下,湛王二人所处的地方距那里不过十来米,借助山坡上屋内散发出的灯光大概能将情形看得个半清。
这是一场属于两个角斗士的决斗,其中一方身形庞大,嘴有獠牙,还时不时发出一种暴躁的彘叫声,而另一方因为正好被灯光照耀到,因此湛准和王定也得已看得个仔细,那是一个人,准确来说,是一个年纪应该才十六七岁,身材娇小的女孩子。她身上并没有任何的衣物,不过为了避寒,也披着一些还带血的动物皮毛,混身上下沾染着许多已经凝固了的泥土,面上也是血和泥混合。她单手拿着树枝,面对一只身形是自己几倍有余的野猪,她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惧意。
几声野猪的焦躁呼喊和一声狂野的怒吼发出,响彻了半个森林,却听不出究竟是虎啸或是狼鸣。只见那彘挥着两根獠牙朝那女孩撞击过去,而那女孩也不躲闪,只是迎着对方脑门一脚踹过去,便将那野猪直接踢翻在地,开始发出悲怆的呼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