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方烈心下惊疑,嘴上犹自说着狠话:“想你一个婢生的庶子,也敢来窥望这统领之位!诸位兄弟,莫要跟着这个贼货断了自家前程。副统领即刻便到,你们将这贼货锁拿了,就是大功一件!”
周恒冷笑道:“副统领也会来这里,你怕是在白日发梦?就算他来,你瞧大伙儿是会拥戴他来做这统领?”元方烈见众将都冷眼不动,心下着慌,转头就走。
郭继恩见他想逃,暴喝一声道:“拿下!”贺廷玉第一个扑上去,亲卫营官兵深恨他平时刻薄凶狠,跟着一拥而上,将正欲逃走的元方烈按住,寻来绳索,捆了个结实。
元方烈身形瘦小,武艺稀烂,根本挣扎不脱,嘴里犹在骂道:“泼才,狗贼!你今日捆住本官,明日便是你的死期,副统领大人何等神武,必然将你等乱贼杀个干净,一个都跑不了。”周恒听得不耐烦,找了块破布塞进他嘴里,元方烈唔唔不已,谁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跟着元方烈过来的四个军官也都被军士们擒住,其中一个提尉颇为机灵,连忙高声喊道:“属下愿意追随郭都尉,但凭吩咐,万死不辞!”
郭继恩轻笑一声:“愿意就好,何用万死,一次也不用你去死。”他走到另一名校尉高政永面前:“高团练,你怎么说?”
高政永面色发白,嗫嚅道:“自然是追随都尉,誓死效命。”
另外两个军官也连忙应和,点头如捣蒜:“是是,某等唯都尉之命是从,绝不敢有二心。”
“那好得很,”郭继恩从一名军士手里拿过横刀,“元方烈以下犯上,辱骂本官,合该处死,你们谁来?”
“此事卑职能办!”那第一个出声的提尉又大声喊道。
郭继恩笑道:“不错!”便示意军士将他放开,将横刀掷了过去。那提尉接住横刀,大步上前,元方烈知道大事不好,奈何被捆得死死的动弹不得,眼见这军官上来将他拿住,横刀在脖子上一抹,鲜血飞溅,登时毙命。
郭继恩满意地点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禀报都尉,某是中军甲师甲旅工辎营营管曹靖。”这提尉口齿利索,恭敬将横刀双手奉还。
郭继恩点点头,接过横刀交还给军士,转头注视诸将:“事不宜迟,都听我吩咐。”
“是,还请都尉下令!”
于是郭继恩分派众人,周恒即日接掌甲旅,镇守西苑大营。骆承明的乙旅分头出营,接管各城门、粮仓等处,另派遣一营人马,去围住副统领宅邸。乔定忠带着亲卫营,跟随郭继恩前往都督府。又命人前去传讯,叫谢文谦领兵火速进城。
分派完毕,郭继恩见田安荣面色发白地躲在一旁,便上前笑道:“让田管事受惊了。事情急迫,只好行此险恶之举,往后你在军中参赞,这些事情习惯了就好。”
田安荣强自镇定下来:“还好还好,田某也是见惯死人的。只是还有一件事,甲旅之中或还有心中不服之辈,乙旅未可全出,须得让骆、周两位巡检共守大营,方才稳妥。”
郭继恩赞赏地瞧他一眼:“田先生说得很是,我亦作此想。却不知田先生是留在军营,还是随我一道去都督府?”
田安荣其实也很想跟着去都督府见识见识,但他略一思索还是叉手道:“西苑大营才是要害所在,在下还是与两位巡检一道留在此处罢。万一生变,还可商量应对。”
“好。”于是郭继恩留下田安荣,与骆承明等一起协助周恒把守西苑大营,自己佩上一柄横刀,与乔定忠、贺廷玉,亲卫营营管董霆等人领着兵马出了大营,往都督府衙疾奔而去。
沿着肃清门向东的直道,过了皇帝行宫,便是皇城,这里占地最阔的便是燕州都督府,与行宫只隔着一条夹道。巳初时才过,把守在大门口的军士便瞧见数百兵马沿着直道疾奔过来。领头的伍长有些发懵,不待他想明白,乔定忠一声喝令,亲卫营已经冲至大门前,解除了把门军士的武装。
郭继恩翻身下马,眯着眼睛瞧了瞧朱漆铜钉的大门,大步走进了这座三路五进的大院。
这座院落虽然是官衙,但是郭家先后三代经略河北,已历四十余年,都督府实际上已经成为郭家的私邸,几经修葺,显得十分簇新气派。仪门之前也有一伍军士巡逻警戒,见到郭继恩领着兵马进来,连忙拔刀在手。
乔定忠于是大声喝道:“想活命的,都给我把刀放下。”说着将手一召,他身后数十把角弓同时拉开,这几个军士见他威风凛凛,金刚怒目,又有数十支羽箭对着自己,不禁都露出惊愕迟疑之色,为首的伍长瞧见大步走来的郭继恩,想了想还刀入鞘:“弟兄们,赶紧把刀都收起来罢。”
亲卫营同样将这里的士兵都看押起来,郭继恩步入空无一人的大堂,四下瞧瞧,又吩咐道:“咱们去后面。”
众人跟着郭继恩穿过大堂,二堂庭前几个仆人眼见郭继恩领着兵马进来,同样面色大变,其中一个机灵些的转身就跑。
贺廷玉眼疾手快,毫不犹豫张弓搭箭,一箭将那仆人射了个对穿,亲卫营营管董霆暴喝道:“都跪好了,再有敢动的,这个便是下场!”
这几个仆人吓得纷纷跪下,瑟瑟发抖不已。郭继恩也不理会这些人,直闯入二堂去。
郭长鹤的灵堂便设在二堂之内,但见一个大大的奠字,供桌祭品,香烛明照,那位燕州都督的灵柩便搁在供桌之后。灵牌之上,明晃晃一行字:东唐燕州行台都督燕州军统领河北道观察使郭公长鹤之灵位。
灵堂之内并无一个值守的人,郭继恩四下打量一番,瞧瞧那副灵牌,他也不去上香,只是冷笑一声。
一个身穿蓝色圆领长袍的男子听见动静从后院跑了过来,这人相貌尖瘦,乃是府中大管事黎旺。他跑进灵堂撞见来人,不禁大吃一惊:“郭继恩,你如何在这里?!”瞧见郭继恩身边的程山虎,他又恍然道:“小贼,是你偷偷报信!”
“放肆,”董霆喝道,“你是什么东西,就敢如此无礼!且站着不要动,听候郭都尉问话!”贺廷玉也拉开弓箭,盯住试图慢慢退走的黎旺:“再敢退一步,今日就教你在这里做个死人,陪着老都帅一并下葬罢。”
黎旺面如土色,果真不敢再动弹,郭继恩劈头问道:“大夫人和我那两个弟弟,都在哪里?”
黎旺不敢隐瞒,老老实实回答道:“都,都在后面三堂里。”郭继恩点点头,突然转头吩咐士兵们:“把他绑起来。”
郭继恩过了二堂继续往北穿过内宅门,庭院里两列家仆,彼此怒视对峙。这两伙人见一群军士提着明晃晃的腰刀闯进来,都是吓了一大跳,一时不敢轻动。
这些人自有军士看管,郭继恩也不去管,径直走到三堂紧闭的大门前,听着屋子里传出的吵闹声。
首先传入他耳中的是郭长鹄不紧不慢的声音:“看来这统兵印信,嫂嫂是一定不会交出来的了?其实这也不打紧,就算没了官印,某要做这燕州都督,也是易如反掌,只是不想撕破面皮,大家都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