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翎醒来已是两个时辰后的事了,而在这两个时辰里发生的事情,是如婳在短暂的十五年生命里所能看到的最恐怖的事情。
血,没完没了的血,一盆接一盆的从如翎的房间里被端了出来,房间里隐隐传来凤夫人强忍的抽泣声还有如翎痛苦的呻吟声。
从屋里出来的嬷嬷眼中含泪,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个卷成团的白布包袱,与如婳正面撞到时神情不自然的愣怔了一下,然后赶紧低下了头绕着她走了出去。
即便没人说,如婳也知道那是什么,一想到这,如婳整个人就如木头一样被钉在门后动弹不得,袖子里那只沾染着如翎鲜血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着,无边的恐惧几乎将她的理智和勇气全部淹没。
不知过了多久,如翎房间里的慌乱和脚步声好像渐渐安静了下来。
“小姐,夫人喊你进去。”红樱在如婳身后轻声提醒道。
回过神的如婳终于鼓起勇气推开门,霎时间冲天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几乎让人喘不过气,如婳抬起脚一步一步缓缓走向如翎的床,在穿过层层叠叠的帷幔后面,如婳终于看到了姐姐、她最亲最近的姐姐。可是,她的姐姐,此时却犹如一只垂死的洁白天鹅一样,陷在松软如云的温暖锦被里气息奄奄了无生机。
“姐姐?”如婳颤抖着声音,冲着如翎小心翼翼的呼唤了一声。
听见有人喊自己,如翎缓缓睁开双眼,面无血色的惨白面颊努力绽出一个笑容,带着令人绝望的凄美。
如婳整个人扑倒在如翎床边,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她紧紧握着如翎的手,又哭又笑道:“姐姐,你要快点好起来,婳儿还等着姐姐教我做双面云绣呢,婳儿太笨了,姐姐不在的这些日子,自己怎么都学不会……。”
如翎轻轻笑了笑,她张了张嘴,但发出的声音几乎微弱到不可闻,如婳凑近一些,这才听的清楚,“我的婳儿那么聪明,将来一定会超越姐姐的……还有,将来姐姐不在了,婳儿你一定要替我多孝顺爹爹和娘亲,不要学我再惹得他们伤心,好吗?”
如婳一怔,她猛烈的摇着头,泪水不断,“不要,姐姐你一定会好起来的!爹爹和娘亲你自己亲自来孝顺,我才不要替你!”
一旁的凤夫人见此情景悲痛欲绝泣不成声,就在刚才,看诊的大夫临走时已向她下了最后通牒,说如翎的大限就在今晚。中年丧女,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怎样的锥心之痛!
如翎瞪大了眼睛,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床顶,但又似在跟如婳说话一样:“婳儿,等你长大了,千万不要轻信什么情爱,那些都是假的!更不要随便轻信男人的话,尤其是好看的男人!姐姐这一生活着就是一个笑话,希望我死了之后,能将这一身的罪孽带走,不要让爹娘和你因我再受世人的诟病!”
“翎儿,你说什么胡话呢,不论何时何地,你都是娘的好孩子,乖女儿!”凤夫人目光慈爱,轻轻抚摸着如翎光滑的额头,她强忍住心中悲痛,面带笑容的温柔说道。
“娘亲,我真的好想见爹爹一面,想亲自向他赔罪,向他承认女儿真的做错了……如果有来生,我一定好好听你们的话,再也不会惹你们难过生气……娘亲,我好想回家,好想以后都陪在你们的身边,哪儿也不去了……”,如翎断断续续的低声喃语着,苍白的面颊莫名升起一抹诡异的绯红,死水一般的眼睛里也焕发出一种异样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