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恒山派有什么不妥吗?”傅永问道。
“倒也没什么不妥。我在宣府这几年,军中也有些是恒山派出来的。不过有他这般功力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以他的功夫,在恒山派中绝非普通习武弟子。”
“那这么说来,世子如此……”刘炽本来想说,他既是江湖中人,世子下手如此之重,会不会有什么不妥。但转念一想,堂堂凉国公世子,又岂会惧怕一个小小的江湖门派呢?
冯翰远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说道:“他在恒山派虽然有些地位,但是既然入了军中,就该服从军法。”
赵承启问道:“刚才不是还说要打他一百军棍嘛,还打不打?”
冯翰远说道:“自然是要打。”说罢,往前迈了一步,面向众人而立,锐利的目光扫过下面每一个人,此时已再无一人敢露出散漫之色,个个站姿挺拔,纹丝不动。
“不错,这才是战场杀伐之人该有的样子!”,冯翰远训话道,“尔等既已投身军中,便应该知道,军纪乃是成军之根基。若军纪涣散,哪怕你勇冠天下,智计无双,也不过是敌人案板上的一块肉。”
冯翰远停了一下,继续说道:“我知道,今天能站在这里的,没有一个是寒门子弟。但是,今天本世子就告诉你们,我大周军法在上,无论你出身如何高贵,背景如何显赫,亲戚如何权重,在我这军营之中,这些都统统没用!”
说完,指了指旁边趴在地上的李浩,继续说道:“这个人大家也看到了,刚才这场闹剧,想必各位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人是齐王殿下宠妃的亲弟弟,要论身份背景,比你们任何一人都强。但是,他目无军纪,顶撞上峰,按大周军法,应重责一百。军法面前,他的那些身份背景,都一文不值。“
冯翰远顿了顿,又说道:”大家别以为他现在身受重伤我就会饶了他,他身受重伤不假,那是他与我切磋武艺时,技不如我。伤重至此,也只能怪他自己功夫不到家。无论他伤的有多重,这该打的军杖,一仗也不能少。我看也不用拖下去了,就在这台上执行,好让大家都能看得清楚。”
听罢此话,台下众人无不心惊胆战。李浩已经伤成这样,半天都爬不起来,这再一百军棍下去,哪还有命。
刘炽在一旁忍不住劝道:“世子,一百军棍只怕他承受不住,是否可以……”
“刘将军,你平日里就是这么带兵的吗?”赵承启忍不住说道,“这种人就是打死也不为过。”
“殿下,可是……”
冯翰远看都没看刘炽一眼,对场下的一个角落吼道:“冯武,你带人执行!”
“属下遵命!”说罢,带着两个手持军棍的随从来到台上,把李浩拖到正中央,二话不说就开打。
“用心打!”冯翰远冷冷地说道。
“是!”
两根碗口粗的军棍一下一下落在李浩的身上。开始的时候,李浩挣扎着还发出几声闷吼,十多杖过后,渐渐就没了声音。
赵承训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切。冯翰远见这位四皇子像是在看一出大戏一般,一种不安的感觉油然而起。
其他所有人都觉得这军杖一下一下像是击打在自己的心头。这自古以来杀鸡儆猴的把戏演了太多次,可是死得这么惨的“鸡”倒是不多见。不多时,一百军杖便打完了。冯武蹲下身试了一下李浩的气息,然后到冯翰远身边回禀道:“禀世子,一百军杖已经执行完毕。受刑者不堪刑罚,已气绝身亡。”
“知道了。刘将军,这尸首就交给你处理了,据实已告就行了。”
刘炽回到:“末将遵命。”说罢一挥手,后面的士兵便上台来,七手八脚的把李浩抬了下去。
冯翰远又扫视了一圈,开口道:“我知道诸位究竟为何会站在这里。要说是为了精忠报国,那是大话空话,为了升官发财才是真话,我说的没错吧?”
众人听罢,都面露羞愧之色。
“这有何难为情。升官发财何人不愿,高官厚禄何人不想啊?但是,既然身在军营,便应该知道,兵者乃国之大事。要是没人守卫北境,边关有失,蛮夷便会趁虚而入,必然会尸横遍野,生灵涂炭。到那时国将不国,尔等何以为家?就算尔等在京中高官厚禄又有何用?还不是连同父母兄弟,妻子儿女,都沦为人家的刀下之鬼!”
冯翰远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就算是有人替你们守着北境,蛮夷攻不进来,这高官厚禄尔等也要能拿得到才行。古语有云,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想要升官发财,就这么两条路。诸位都是靠着家中打点才能站在这,既然站到了这,想必‘文’这条路,诸位是走不通了。既然选择了武将之路,想要升官发财就必须靠自己一刀一枪的去拼,去挣!“
冯翰远又说道:”想靠家中打点混上去,趁早死了这条心。如今的兵部尚书宋永年宋大人,我见面要叫一声宋伯伯,为人最是刚正不阿。尔等虽然瞒着他进了这军营,但若无尺寸之功就妄图升迁,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冯翰远有扫了一眼众人,有些人已经面露失望之色。停了一会,他又继续说道:“但是,若你们肯走正路,一刀一枪的去拼杀,我不管你们是出身寒门还是豪门,不管你们身份背景如何,一律按军功为你们上报赏,绝无偏私。只要你听从号令,不犯军法,奋勇杀敌,你就有机会一路升迁。你们去打听打听,这朝廷上下四品以上的武将,无论在京的还是地方的,哪一个不是在北境任过军职,在宣大立过战功?又有哪一个是靠着裙带关系混上去的?”
刘炽和傅永在一旁听得是心惊肉跳,这等激励将士的言辞,二人都是第一次听。虽说说得都是实话,但也太不成体统。不过也就是这位凉国公世子敢放此豪言,要是换了旁人,万一有哪个不长眼的一道弹劾奏疏递上去,都够他喝一壶的。
冯翰远继续说道:“眼下,就有一个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你们现在能站在这,站在我的麾下,是你们的幸运。所谓乱世出英雄,如今虽非乱世,但是这边关却不安稳。鞑靼此番兴兵五万,意在宣府。宣府城下,不日便会有一场大战,这难道不是你们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吗?此等良机,可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这是你们的福气,也是你们的命数。鞑靼人要是老老实实的在大漠窝着,你们又何来立功的机会?”
听罢此处,傅永心中无限感慨。众人听了也是跃跃欲试,士气瞬间高涨了不少。
冯翰远继续说道:“当然,人各有志,不必勉强。有些人天生胆小,这贪生怕死也是人之常情。尔等要是有谁害怕了,不想去,无妨。站出来,我不会责罚于你,还会给他一笔银子,让他另谋出路去。”
说完之后,冯翰远故意停了一会,才问道:“有没有?”
“没有!”众人齐声答道,声音洪亮,响彻整个大营。
冯翰远笑道:“很好,看来都是好汉。不过还有一事,诸位需知。想要建功立业,除了有决心之外,还要有本事。这鞑靼人也不是纸糊的。若自己的本事不济,到时上了战场可就是立功不成反送性命了。而且诸位都是有军职的人,每个人都关系到十人,百人的性命,更加不容有失。今天的校场大家也都看到了,一会将由傅永将军主持,对诸位进行全面考校,要事不合格的话,也不要灰心,回家练两年再来。”
说完,转身对傅永说道:“傅将军,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按你平时的要求就好了。”
傅永高声答道:“末将遵命!”
冯翰远又对众人说道:“这次考校,考校内容,合格与否,全权由傅将军负责。若有人心存不满,故意搅闹者,一律军法从事!听明白没有!”
众人齐声答道:“末将遵命!”
冯翰远点了点头,微笑道:“傅将军,请吧。”
傅永向冯翰远拱手一礼,深鞠一躬,然后走到点将台的中央,高声训话道:
“方才世子所言,诸位都听清楚了。世子既把这重任交予我手,傅永定不敢有负世子重托。军纪乃成军之本,尔等先前军纪散漫,本将十分不满!故而,本就今天的第一道考校就是,原地站两个时辰!除了眨眼,谁也不许有任何动作!但凡有谁坚持不住,一律不合格,听明白没有!”
“末将遵命!”
“开始!”
冯翰远欣慰的点了点头,对刘炽说道:“刘将军跟着我忙了一个早上了,营中还有其他事宜吧,可别耽搁了。”
刘炽一听,连忙道:“末将确实还有事,那末将先告退了。”
望着刘炽远去的背影,赵承启笑道:“这刘将军这几天可是倒了大霉了吧。”
“是啊,这两天跟着忙前忙后的,够他受的。”
赵承启又道:“我们去到处转转吧。这西郊大营我还没转全呢。”
“如此,殿下请。”
“翰远,你刚才那套激励将士的说辞,是你郑师父教的吧?”
“殿下所料不错。”
“估计也只有他能想出来。不过看起来,效果真的不错。”
“师父为人最是务实,从不讲那些大道理。”
“这互相坦诚以待,确是最易得人心,郑师傅这招还真灵。不过说起郑师父,他的武功真的都是少林派教的?”
冯翰远有些不解,问道:“殿下此言何意?”
“也没什么。郑师父是少林派出身,这是天下皆知之事,只不过他毕竟只是一个俗家弟子。你是他徒弟,武功已经如此了得,那他的功力得高成什么样啊。一个俗家弟子都能有如此武功,那少林派的那些高僧,岂不是个个都是神仙一样的角色?”
“殿下说笑了。少林乃武林泰山北斗,所传武功冠绝天下也不是现在才有的事。早年便有言道‘天下武功出少林’。只不过少林僧人都是出家之人,很少涉及江湖斗争罢了。”
“那他在少林之中,也肯定不是普通的俗家弟子。要不然少林寺的俗家弟子那么多,怎么就他这么厉害?”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唉,还是外面好,舒服自在。”
“殿下在宫里不舒服?”
“你不知道,这宫里规矩太多,本来就闷。几个哥哥也都自己开府建牙了,这皇宫里能说说话的也就五弟了。”
冯翰远听他提到五皇子,心下也是一阵酸楚:“五皇子可有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