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很特别的一年。
仿佛就是为了彰显这一年的不同。情节人、除夕、春节跟赶趟儿似的,接连紧凑在了一起。
情人节。
李隽香跟蒋仲之妈妈约好两家人一起吃饭。暗地的撮合之意摆明了,就是希望卜善跟蒋仲之趁这节日赶紧在一起。
卜善心里其实挺抗拒的。
她不介意和蒋仲之从朋友做起,但这并不代表认同她们赶鸭子上架般督促。
卜善让张季卉陪她一起赴这场鸿门宴,这样李隽香至少会矜持一点,气氛也不至于那么尴尬。
可张季卉早就和周珣成约好,直接推辞。
晚上就餐的餐厅,文化背景是道家,灵感及名字都源自于庄子的那句——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这餐饭倒也吃得相安无事,双方父母都为他们夹着饭菜,唯恐他们不多吃一点。蒋仲之妈妈一直暗示蒋仲之,多跟她聊天,给她夹爱吃的菜。
不仅卜善觉得没必要,蒋仲之也觉得没必要。
他不愿意逼卜善,甚至很喜欢平时淡淡的相处。毕竟从小就认识,共同话题本就多,也很了解对方。没有双方家长在一旁,他们相处反而更融洽,更畅谈。
如今这样才尴尬。
饭吃到一半,李隽香提议一起拍张照作为纪念。
她脸上有些泛红,不好意思说:“小善,还是用你手机吧,用美颜相机拍。我和你干妈都老了,脸上褶皱太多了,也美一下。”
这些年她们俩不再沉迷于麻将馆,却经常相约去跳广场舞,说是为了保持身材。
也不知道,从哪得知的美颜。
卜善手机里的美颜软件,还是张季卉帮她下载的,她用过几次,可能没调好参数脸都变形了。后来还是张季卉这个大师,帮她设置了一个自然的塑形。
她把手机递给服务员,让帮忙拍几张。
这一拍李隽香就上瘾了,完事后还一直攥着手机看,说她也要下载。卜善见妈妈高兴,附和说回家就给她下。
手机拿回来后,她随手就搁在包里。
这顿饭结束后,卜善抽空去了趟洗手间,也就在这抽空里,接到了陈栩谦的电话。
他声音很低很低,还伴随着沙哑,应该是感冒了,让她现在就出来。
“出哪儿?”
卜善暗自想可能不是感冒,估计是喝醉了,醉得开始胡言乱语,乱说胡话。
他在上海。
这让她从何出来。
卜善耐着性子哄道:“你是不是又喝酒了?现在在哪?我打电话让李柯送你回去好不好?以后别喝太多酒,对胃不好。”
陈栩谦盯着门匾上那两个大字,他在市井的宽窄巷子外,她在闹中取静的祥和地。
两个人所处不同,心境也霄壤之别。
他不是一个容易冲动的人,此刻也想冲进去,把她拧出来。
陈栩谦声音更冷了:“你有多快乐?要不要我进来找你?”
古色古香的洗手间,天花板悬挂着一盏盏黄色的灯笼,她却看出了遥远而悲悯。
卜善从蜀汉风韵的古镜中,只看见她一张苍白的脸,忽然反应过来。
“别......你别进来,我出来找你。”
她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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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陈栩谦把玩着打火机,不慌不忙,“不急,我又不是不等你。”
他声音听不出喜怒,但是打火机盖开合发出的金属碰撞声,却一下一下抨击着她心脏。
挂断电话,卜善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点开微信。果不其然朋友圈几十个带红的数字,提醒着与她有关,还有许多人私发信息给她。
卜善没空看发的是什么。
赶紧点开朋友圈,赫然是刚才拍的照片,有两家人的合照,还有她和蒋仲之的,她和他父母的。
配文是我们一家人及两个爱心。
定位正是这家店。
卜善明白了,原来是刚才李隽香上传的。她来不及跟父母打招呼,急忙跑出大门,就见陈栩谦靠着门柱上抽烟。
硬生生就打了一个照面。
正值节日,外面熙熙攘攘全是人。尽管他很平静,面上带着一种克制而漠然的神情,但她也能分辨出其中隐含的怒意。
她不怕他发火,只是不希望落到别人眼中,让人看了笑话。
卜善语气中带有恳求:“我们去车里好不好?”
别在这里。
陈栩谦全当默认,牵着她不疾不徐地往这条巷子出口走去,上车一路开往武侯祠大街,然后拐进偏僻的横街。
这里经过的路人和车辆,都寥寥无几。
后来的人生,卜善用她残败破损的记忆想,车停下来的这个瞬间,就宣誓着另一个的开始。
暮色已浓,天空呈暗黑色。
陈栩谦半开着车窗,微微偏头看她,他的左手搁在车窗沿上,半天才掸一下烟灰。
卜善张口想解释些什么,可千言万语哽于喉,竟让她失了所有语言。
不可置否,今天晚上的这顿饭,本就是两家人为她和蒋仲之组的局,她自然无可辩解。
就算他不高兴发脾气,又拿何种身份发?
本就不清不楚。
陈栩谦也是深知这点,所以在看到发的照片,哪怕他话说的那么硬气——进去找她。
进去后,又改如何面对她父母。
今天他赶到医院,庄如刚从抢救室推出来。面对她近乎病态的偏执控制欲,陈栩谦只觉无可奈何。明明那么虚弱的一个人,说出的话怎会如此,没有一丝人情味儿。
就非要与他鱼死破?
陈栩谦拉她干枯无血色手,说您非要这样对我?我是您儿子,不是傀儡。我过得不好,您就那么开心?
既然这样,我就成全你。
您不是擅长出计划吗?那就出一份计划给我,告诉我什么时候同她吃饭?什么时候回来?一周同她做几次?每次做多长时间?让您多久抱上孙子?
您大可都安排好,如同逼我爸那样。
当然小孩的性别,我无能为力,怎么样?
有一点告诉您,我的人及事,劝您就别插手了。不妨我们两个赌一赌,看谁先放弃?谁先坚持不住?
如何?
思绪终究被面前的一身红衣,刺了回来。
她鲜少穿着这么夺目。
陈栩谦对上那双猫一样的眼睛,心里实在堵得不行。他们离的很近,近到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的气息。
让人很舒心安睡的味道。
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