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在边上站了多久,看着她跟人熟稔谈笑的模样,举杯畅饮。
被人簇拥请去台上发言,落落大方没有一丝怯场。现在的卜善,早已可以独当一面,哪还是当初被人劝酒局促无助的小丫头。
她好像是真的瘦了。
陈栩谦无意识伸手比划了一下,应该一只手就可以握住。大冬天只穿了一个黑色深v小礼服,露出光滑如瓷器的脊背。
灯光柔和温糯,他却觉得无力晕眩。
陈栩谦在发布会结束前,离开了会场。他让李柯把车停在了酒店附近,看见有位男士想送她回去,起初卜善还只是客气地应酬着他。
后来她也被他的风趣逗得笑语嫣然,上车离开。
陈栩谦曾想,如果那时他追了上去,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他们那个圈子的人,好像什么都拥有,所以几乎没人长情过。
他自问不是多情的人,但也不太冷漠。
在某个深不见底的夜晚,陈栩谦整个人陷在画室的皮沙发里。
也曾想起过那个浑身妥帖的女孩,想她的笑,眼睛眯起一条线,乌黑的睫毛盖过眼眸,像猫一样的人儿。
她把他的薄情寡淡学到极致。
那晚公馆长久的拥抱,竟如此复杂,复杂到连他都没有察觉到,这是一个彻首彻尾的坏消息。
卜善刚走的时候,他因为一些事需要配合调查,被禁止离开上海,也与外界无法联系。
出来后,就已经错过了。
他从不是天真的人,也曾天真的幻想,要是卜善怀上孩子。她就不会走了,庄如也没办法逼着他订婚。
可能给不了她一纸结婚证,但是婚礼他可以给,以后也只有她一个人。
所以好几次,他每每不做任何措施,故意堵着她。
后来翟麦问他,为什么不去找她,也许你们见一面一切都还有可能。
转念一想,卜善既然离开必定是打算放弃他,好像她现在也有了自己的生活,肯定比在他身边更好,更快乐。
于是,思念就成了他的事。
不便叨扰。
所有人也在潜移默化的促使。苏邰没有告诉陈栩谦,卜善有次自言自语说了周星驰一部电影的台词。
——如果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算让我做玉皇大帝我也不会开心。
这是紫霞仙子说的话。
她当时还笑卜善小女儿家心思,翘首以盼非陈栩谦不嫁,很是郑重地宣布,像是认定了陈栩谦就是她的东西。
其实苏邰可以将这事告诉他,她知道只要陈栩谦知道后,就一定会去找卜善。苏邰不是不想撮合他们,她甚至让周珣成将陈栩谦的概况告诉卜善。
可她只说,知道又有何益,与她又有何干?
苏邰就明白了。
她是真的想断得干干净净。
冬日里寒风吹拂而来,把那股熟悉的气息带了出来,她把自己的东西全带走了,什么都没剩下。
只留下一屋子,他最讨厌的松节油的味道。
那块羊脂玉也是物似主人形,独有的光泽也没了,只剩凛冽。
真是做到了不拖泥带水。
什么都不留下,什么也不带走。
——
这年的冬天,有一首以地名命名的歌特别火,在各大平台上疯传传播。
哪里都可以听到这首歌,传唱度广泛至大街小巷。
卜善和朋友也去了歌里所提到,那个玉林小酒馆,喝了几杯加了牛奶的啤酒。
这家酒馆并不像歌里那么美好,也没有确切的玉林路地址,酒馆坐落在不繁华的玉林西路,本地人其实更愿意去九眼桥。
她想来这里喝酒的人,大多都是情怀吧。
酒过三巡,卜善跟朋友告别。
独自回家的路上,见影院电子荧幕正播报一部电影的预告。这
部电影是当下正火的爱情片,当时营销推广就说要自带纸巾。
张季卉也说全电影院的人都哭了。
她鬼迷心窍买了票,孑然独坐最后一排,打算看完它顺当醒酒。
电影中规中矩,甚至有些梗比较老土,但不得不说确实感人。卜善左右各坐着一个阿姨和年轻的小伙子,两人都哭得一塌糊涂。
她并没有什么感觉,还好心帮人家递上纸巾。
小伙子哭得声音都变了调,接过擤了鼻涕,问:“你为什么不哭?”
她应该哭吗?
卜善被问的有些纳闷,环顾影院的人都哭了,心想她是不是也应该跟着哭,才符合此景此刻。不知道是被季卉附体,还是这电影真感人。
在看到女主吃芒果的时候,她也跟着哭了。
还没来得及克制,眼泪就不受控制跑出来捣乱,分不清是生理还是心理疼痛,总之就是大飙泪。
以至于电影结束回到家,她一边卸妆,一边愤愤扔纸巾跟张季卉念叨。
妈的,这些人也太会编了吧。
张季卉问:“哭了吗?”
卜善一边揉着眼睛,说没有。
她在那边笑了出来,说就知道你哭不出来。
其实现在卜善很少会流泪,对万千事物早已挂了一张滤镜,感知自然就淡漠了。没那么触目,当然也掀不起涟漪。
所以在知道陈栩谦即将订婚,她也只觉得这只是早晚的事情。
卜善让苏邰不要再将那人的事告诉她。
可是好长一段时间的晚上,她总是彻头彻尾的失眠。后来只要预感到回忆要来拜访,她都避之不及提前吃褪黑素,熄灯蒙头继续睡。
分开后,任何回忆都显得是纵欲。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应该会祝福他吧,也会拖人带去丰厚的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