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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杜敏杰很配合地说道:“桃园行动组的负责人叫费东山。我们俩都是黄埔二期炮科毕业生,后来又分别加入军统。抗战期间我听说他潜伏到了北平。抗战胜利后我调到国防部二厅,北平陷落……是解放后,我看到派遣名单里有他的名字,负责桃园行动组,代号‘大先生’。”

一位公安人员把几组照片依次摆到了杜敏杰的面前。其中就有郑朝山!杜敏杰看着照片。

看了一圈,他却突然指着北平商会会长的照片叫道:“是他!”

郑朝阳立刻说道:“通知分局同事,布置抓捕,立刻行动。”

商会办公室,敲门声传来。魏樯过去开门,门口站着的是他的司机。窦司机恭恭敬敬道:“会长,车备好了。”

魏樯点头:“走。”

窦司机有些疑惑,但还是试探性地问道:“去哪儿?”

魏樯皱皱眉头:“天津。”

白玲来到公安局会议室,向罗勇轻声询问道:“您找我?”

罗勇沉声道:“魏樯的腿倒还真快。现在我们可以确定桃园行动组的核心成员不是三个,是四个。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魏樯这个头先跑了,剩下的爪牙和尾巴又能蹦跶几天?”

白玲点头道:“王忠和徐小山的案件也可以结案了,主谋就是这个魏樯——大先生。”

罗勇一拍桌子:“端掉了魏樯,还有个025,后面的任务依旧很重。我可是和领导打了包票了,一定在首长回国前端掉这个025!”

郑朝山来到杨义妻子的病房,屋里竟然没人。他慌乱地四处寻找、打听,但几个经过的患者都不知情。郑朝山心跳加速,小跑着离开。

快到护士站的时候他稍微放慢了脚步,问道:“请问6号房的病人和家属呢?”

护士长有些犹豫地说:“今天早上已经不行了,现在可能……”

杨义家,杨义点燃一支蜡烛,满脸泪水。他把妻子的遗体安放在床上,呆呆地看着。脑海中闪出自己夜里陪床,妻子说疼,受不了了,自己心疼地掉泪,妻子也满脸泪水的画面。

他摩挲着妻子的脸,哭道:“咱马上就有钱了,就能治病了,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自己走……”

这时,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像你说的,也许这样,对她才是解脱。”

杨义回头,看到黑影中的郑朝山,他手中的刀子寒光若隐若现。

郑朝山继续说道:“她也是学医的,知道自己的病……医不好。”

杨义苦笑道:“我俩在一起快四十年了。”

郑朝山看着他,有些感慨。

突然,杨义情绪激动地说道:“她是自己走的,她没等我!”

郑朝山走近,杨义更加激动地拿出了一把手枪。

郑朝山一愣,但手中的小刀也准备就绪。谁知,杨义却把枪递给他:“朝山兄,你帮帮我,你杀了我,你杀了我我就能去见她了!”

眼前的情景显然让郑朝山吃了一惊,他缓缓地接过杨义的枪,发现里面子弹已经上膛。

看着杨义痛苦真诚的眼神,郑朝山却不知道接下去该如何。

“你不是也结婚了吗?她就是我的一切……”

想到家中的秦招娣,郑朝山心头不由得一震。

杨义轻声问道:“她对你好吗?”

郑朝山稍显犹豫,嘴里却说道:“我也是不愿看到这个结果。”

杨义哭泣着,点了点头:“对,你的东西,就在颐和园北宫门一进门,那里有棵大杨树,树干里。你仔细找,大约两米多的地方有个洞!”

郑朝山听着,轻轻地出了一口气。他把枪放下,自己的手刀也暗自收起。他转过身,在门口犹豫着。最后,狠了狠心,他还是拿出了手中的小刀。

正在这时,他的身后一声枪响——杨义已经抱着妻子安然死去。

看着死去的杨义,郑朝山顿时悲从中来,他站在杨义的身边,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出两人一起在台上表演的画面。画面中,杨义的样子变成了秦招娣,紧接着又变回杨义。不知不觉间,有眼泪从他脸颊滑落。

屋外,一个黑影闪过。

郑朝山进入颐和园,找到了杨义所说的大杨树,树上果真有个树洞。他很高兴,伸手进去摸,却只摸出一些破损的牛皮纸,还有一个空锡盒。郑朝山慌忙四处查看,突然,他发现——地上有脚印!

顿时,郑朝山变得惊恐万分。

大杨树不远处,一个人隐蔽着,手里攥着一卷胶卷。此人正是魏樯。

街上寂静无人,郑朝山独自走着,大步走向公安局的大门。

公安局会议室里,罗勇、郑朝阳、白玲在开会。

罗勇说道:“杨义五年前的车祸到底是普通的交通事故还是人为肇事,这个一定要查清楚。”

郑朝阳点头,看了看手中的资料道:“我们查阅了日伪时期的档案,里面有现场的照片、车胎印、现场目击者的描述和处理案件警察的处理书。综合看来,交通肇事逃逸似乎更合理。”

白玲在一旁补充说:“当时给杨义做紧急抢救的医生我们也找到了,医生说杨义能活下来纯属偶然,因为雪天路滑车轮打偏,没有正面撞击到他,但仍造成严重的脑震荡,他只能勉强生活自理。这种病不好说能不能彻底治好,成功和失败各占百分之五十。”

罗勇点点头,同时叹了口气:“也就是说,杨义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没法儿分辨了?”

这时,门口传来报告声:“报告,外面有一个叫郑朝山的,要见白玲组长。”

郑朝阳疑惑付地问:“谁?!”

郑朝山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等着,白玲推门进来了。

白玲看见郑朝山有些意外:“大哥,这么晚了有什么急事吗?”

郑朝山冷静地说道:“杨义死了。”

白玲顿时大感惊讶:“谁?杨义?什么时候?!”

郑朝山点点头:“就刚才。”

说完,他看了看手表:“一小时前,当着我的面,自杀了。”

白玲拿出一个笔记本坐在郑朝山对面,表情十分严肃:“把情况仔细说一下,一个细节都不要落下。先说一下,你到他家去干什么。”

罗勇对郝平川说道:“到杨义家,把尸体运过来,马上。”郝平川立刻回道:“是。”

他转身要出门,罗勇赶紧拦住他,嘱咐道:“你亲自去!”郝平川点头快速离开。

罗勇环抱着双臂,满心疑惑:“他这是要干什么?”

郑朝山详细描述了当时的场景:“情况就是这样,你们可以去调查,医院有杨义夫人完整的病例,她需要的特效药只有香港才有,而且非常稀缺,据说需要用黄金才能买到。这些天我到处给他想办法,可杨夫人终究还是没能等到。”

白玲一边记录,一边问道:“你是说,是杨义自己把他妻子接回家的?”

郑朝山点头:“是,医院有他的签字。杨夫人是重症患者,没有家属的签字是不能出院的。我看他把夫人带回去了,就想去劝劝他,把夫人再送回到医院,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就别放弃。”

白玲满腹疑虑:“你去他家就是为了这个?”

郑朝山一副无辜的样子:“当然,我们是老朋友。小白,你也知道,我的朋友不多,杨义算是一个。他这人命苦,好好地出了车祸,后来就疯疯癫癫的,我一直在照顾他。这次为了他夫人的事情,我也是倾尽全力了。可惜,还是没能救下他。”

白玲还是紧紧地盯着郑朝山:“他的死,仅仅是因为他妻子的去世?”

郑朝山点点头,用一种难以形容的口吻道:“小白,你还年轻,不懂得这种相伴了几十年的老夫妻之间的感情。对他们而言,彼此就是对方的全部,一个人死了,另一个人也不想再活。这种事并不少见。”

白玲在心里冷笑一声,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隔了这么久才来报案?”

郑朝山坦白地说道:“我害怕。”

“害怕?”

“是,害怕。上次杨义来公安局说我是特务,弄得大家都很紧张,我也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辩解,也有点想不明白一个疯子的话怎么就会叫人相信了。这次,他又在我面前自杀了,我当然害怕,怕你们说是我杀了杨义。我本来想一走了之,反正我去他家也没人看见。但后来想,我没做错什么,事实就是事实,他是自杀的。所以我来了,我相信你们会把一切都搞清楚的。”

罗勇意味深长地对郑朝阳说道:“朝阳,你见过峨眉山的猴子吗?”

郑朝阳不知道罗勇什么意思,只好如实说:“没见过。”

罗勇笑着说:“峨眉山的猴子有意思,不怕人,成群结队地抢人手里吃的东西,十分霸道。”

郑朝阳倒觉得十分有趣:“猴子劫道啊。”

罗勇高深莫测道:“峨眉山是佛教圣地,是普贤菩萨的道场,山上到处都是寺庙,上山的也大都是香客,他们慈悲为怀,不愿意伤害山上的猴子,还时不时地把身上带的食物分给它们,时间长了,就惯出毛病来了。”

郑朝阳这才明白罗勇是什么意思:“我明白了,猴子之所以招摇,不是因为胆子有多大,是觉得人拿它们没办法。”

郝平川进了屋,身后还跟着法医。

郝平川开门见山道:“领导,尸体已经拉回来了。”

“现场呢?”郑朝阳问道。

郝平川说:“我仔细看了,屋里没有打斗的痕迹,枪上只有一个人的指纹,是杨义的。枪是美式点三八口径转轮手枪,这种枪黑市上很多。”

一旁的法医解释道:“死者的创口位于右太阳穴,从角度和焦痕上看,符合开枪自杀的特征,尸检也没有发现异常,身上没有创伤,也没有中毒的迹象。可以确定,是自杀。”

罗勇点点头,法医出去了。

罗勇示意郑朝阳:“我们之前有过一次失误,同样的错误就不能再犯,不能再被别人拿住我们的口实。你去见一下,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桃园的老大,在证据凿实之前,他就是你的哥哥。”

郑朝阳走进会客室,坐到郑朝山的对面。白玲收起笔记本走了出去。

郑朝阳赶紧对郑朝山说道:“哥,杨义的尸体法医刚才做了尸检,可以确定是自杀。这次的事,和你没关系。”

郑朝山沉默地看着郑朝阳。

“哥,以前的事情呢,是有点误会。你是青年民主促进会的总干事,知道我们的政策,我们所做的都是为了新中国,为了北京老百姓安居乐业,你不是也一直在说老百姓要的就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吗?现在这个日子实实在在地来了,受点委屈又算什么呢,是吧哥?以后,你还得和以前一样信任我们。”

郑朝山看着郑朝阳,没有说话,而是站起来走了出去。

郑朝阳在后面喊道:“哥,你回去了啊?慢走啊!我还有事就不送了啊!”

看着远处消失的背影,郑朝阳的脸色瞬间变得忧郁,嘴里喃喃自语道:“哥,你可千万别是啊……”

郑朝阳站在曾经贴满郑朝山资料的那面墙前,墙上只有痕迹,并没有任何内容。他走近了些,摸着一个个的钉子眼儿。

那天晚上郑朝山去报案之前也曾站在墙前。他撕下所有的资料,然后仔细检查一番,最后擦干净指纹和脚印才离开。

郝平川和白玲也走了进来。

郑朝阳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这上面原来应该有很多资料。他一定在研究什么。”

白玲说道:“我问过房东了。这个院子是个叫李春辉的承德人租住,据说他是在火车站当把头。大伙儿都叫他李把头。但我们去火车站询问过,根本没有这个人。”

郑朝阳指指旁边衣服架子上的一套衣裤、一顶大毡帽。

他琢磨了一下,说道:“李把头在这儿。李把头就是杨义。他化装成李把头的样子外出。他到底想干什么?”

郝平川恶狠狠地说道:“这个疯子!其实一点都不疯。八成他也是特务,和桃园行动组有联系。”

郑朝阳沉吟了一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目前看来还不好说。他装成疯子,以李把头的形象出去收集情报?这似乎不合情理。”

可郝平川却认准杨义是特务:“怎么不合情理?谁能想到一个疯子会化装改扮去搞情报。对了,”他惊讶地说,“你们说,这个杨义会不会就是凤凰?”

郑朝阳突然一愣,随即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郝平川继续自己的推理,仿佛这就是事实一般:“你想啊,他能化装成李把头外出,就能化装成别的形象外出。那天晚上在御香园和保警总队的杨怀恩见面的,会不会就是他?”

白玲对郝平川的推理有些不屑一顾:“杨义是凤凰,我们这段时间一直努力寻找凤凰,而这个凤凰因为老婆去世就殉情自杀了。你觉得能有这种好事吗?”

郝平川想了一想,深觉白玲说得有理:“啊,也对啊。不过我就是提一个思路嘛,你们俩都是聪明人,一定能找出缘由的。”

郑朝阳看着空空的墙壁,轻轻地拍打道:“这个杨义,还有很多东西等着我们去挖。”

郝平川在一旁无奈地说道:“可惜人死了。”

郑朝阳接道:“现在的杨义死了,过去的杨义可还活着。看我们怎么找了。”

一辆行驶的车内,魏樯手中拿着一卷看起来有些陈旧的胶卷,另外一只手正拿着几张照片,照片上郑朝山手拿弯刀,面目狰狞。

魏樯表情严肃,看向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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