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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父亲

白夜明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梦里讲的是一个同样叫做白夜明孩子的故事,梦中的颠沛流离让他感到揪心。梦中幼年时父亲经常不在身边,母亲带着他东躲西藏。他不记得让自己感觉到温暖温馨的母亲的身影是什么时候离开这个世界的。他只记得自己在某个时间的时候就开始跟随着父亲生活。

白夜明现在这具躯体的父亲是一名猎人,隶属于猎人公会的精英小组。猎人的等级评定可以大致分为下位猎人,上位猎人,黄金猎人和大师级猎人,他的父亲是一名成名许久的黄金猎人。对于绝大部分的猎人而言,黄金猎人已经是一个终身都难以达到的段位了,这不仅仅是意味着娴熟的武器技巧和狩猎技巧,从职业生涯伊始就开始持续的对于体能和意志力的磨砺,更需要一个稳定的狩猎团队和一点点运气。因为黄金猎人的进阶一般是以4人狩猎小组成功讨伐古龙作为评判依据的。

当然梦中的孩子记忆里并不能真正的理解什么是所谓的黄金,他只知道自己的父亲很强大。因为很强大,所以他经常会接到公会的任务出去狩猎,每次都会带着伤痕回来,有几次还伤的非常严重。所以在白夜明小的时候,就变得厌恶强大,厌恶狩猎,厌恶锻炼身体。但是令人奇怪的是,他的体质却有些超过自己的同龄人的平均水平。少年人特有的敏感让他认识到自己父亲身边也不仅仅只有自己的猎团朋友,那些若有若无的阴冷注视时刻环绕着这个现在仅剩两个人的家庭。

白夜明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更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的父亲已经足够强大了,却还要忍受着这一切。他同样不知道解决的方法在哪里。所以当他的父亲提出他又接到了一个任务,需要去新大陆时候。他义无反顾的要求一起,希望在新大陆的生活可以吹散旧大陆上的阴霾。

但是他错了,通往新大陆的船上并不通往乌托邦。100艘巨舰构成的船队就如同旧大陆的巨幅绘卷,公会,帝国,大贵族,独立猎团,大型商会,教会,古龙研究所,古代学院,龙人族,艾露族,你所有能想到的势力都将自己的触手伸入到了这个船队,寄希望于百年一次的未知机遇。并且本着以防万一的顾虑,每艘船上都有着每个势力的代言人,区别只是多或少而已。阴谋诡念勾画其间,魑魅魍魉充斥不绝。

白夜明同样不知道这些,代价就是他在甲板上看海的时候,被人直接推了下去,可怜的少年在临死之前,都不明白自己到底遭到了什么人的毒手。

梦境的最后,周身缠绕着漆黑的海水,无法呼吸,无法视物。白夜明只感觉自己在缓缓下坠,或许在缓缓上升。豁然间,一束光从空间中的某个位置射了过来。用尽全力的蹬踏,白夜明扭动着自己的身体。

白夜明从床上坐了起来,惊醒了,后背传来的凉意让他打了一个机灵,这才注意到眼前坐在床边的就是在印象中高耸如山的父亲。

“父亲”,想了想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喉咙里的干涩明确无误告诉白夜明他已经好久没有喝水了。他还没有从刚才的梦里走出来,梦中记忆沉甸甸的坠在心头,他以一个成年独立人的角度体验白夜明孩提时代的生活,可以清晰地察觉到包裹着他的那厚重且沉默的父爱。这恰恰是他在地球的人生经历中所缺少的。在白夜明的20多年成长中,他一直觉得自己的父亲就是如此:出差、应酬、冲家里发脾气。在大学开始进行独立思考时回想,他觉得自己的父亲对于自己是爱的,只是这份爱的表达形势过分的拙劣。

他在白夜明小的时候,像绝大多数不善于表达的父亲那样,将严厉的目光和拖鞋作为自己表达关心的一种方式。又在自己事业上升的时候,将在外打拼当做了身为父亲的责任。这造就了不明所以的年轻人总是不能理解这种父爱,并将它视为一种不爱。进而疏远了自己与父亲的关系。

白夜明也是如此,万幸的是,他在大学的时候想明白了这件事,感受到了这份沉甸甸的爱。不幸的是,这一切发生之后没有多久他的父亲就过世了。

照顾病榻之上父亲的过程中,白夜明和过去的父亲达成了谅解,吊瓶下显得佝偻且清癯的父亲的轮廓却与自己小的时候上幼儿园的时候父亲那伟岸的英姿重合在了一起。他看着父亲,父亲默默注视着他。他是父亲的眼睛,父亲的拐杖,父亲对外的一切输出与输入,他在20多年的生活中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被父爱包裹的时候,父亲在他的视线中再也没有醒来。

白夜明如果没有得到过,那他可能还不甚在意。得到了却又失去后,让他愈发的放浪形骸起来。他本身拥有运动员一样的身体体质,但是他开始暴饮暴食,将生活的作息彻底打乱。他会成宿成宿的熬夜打游戏,会突然没有胃口不进食水,他会大半夜突然走下火车开始攀登华山,也会在暴雨如注的夜里凝视着大河。他彻彻底底的跟随着自己的心意,如果不是他的心意中还包含着科研报国的情思与担当,他恐怕早就鸿飞冥冥,不知归期。

了解他的朋友大概明白他是怎么想的,不了解他的人会觉得他的行为略显乖张。白夜明觉得自己可能配不上被称为活在现在社会中的阮籍,但是至少,真的很像。

白夜明可能并不能预见,当他失去了自己最为诚挚的一份感情之后,他的恐惧与痛苦导致了他的去世。而他的去世后做的第一个梦,却将他在过去一年每一个不能成寐的夜里,所渴望勾勒出来的父亲的影像还给了他。他这一次从噩梦中惊醒,所见到的坐在床头的人,正是他在过去的一年来每一次在半夜惊悸而醒后,渴望见到却又得见不到身影。

他不由有些痴了,一霎那间,他分不清自己是活了12年的白夜明,还是活了20多年的那个白夜明。他也不清楚自己眼前的人到底应不应该是自己的父亲。甚至于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又在一个稍显复杂的诡异的梦里,他害怕自己在这里轻易的投入了感情,醒来时陪伴自己的却又是沾满泪水的枕巾。

但是他按捺不住自己潜意识中的冲动,也需要一份可以抵抗来到异世界的依仗,他也需要给自己将近40年的徘徊等待一个定论。

“父亲”白夜明终于发出来声音,他惊讶于自己似乎下意识说的话不是汉语,梦中12年生活的记忆与语境已经逐渐改变了他。

“嗯”如在梦中一般的,白夜明的父亲稍显寡言,他顿了顿又开口说到“醒了,觉得好些了么?”

“好些了,就是还觉得有些冷。”

父亲微微额首,这是表达喜悦的一种下意识的动作。“很正常”

白夜明知道这指的是还觉得有些冷很正常。

“我请药师给喂你过药了,应该很快就会好。”顿了一下,补上了一句“好好休息。”

见他并没有过问自己为什么跌到海里,就一幅要走的样子,白夜明微微诧异。思考了一下,决定还是说一下这件事:“父亲,我觉得,我似乎是被人推下去的。在甲板上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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