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外,韫姜下了轿辇,端庄信步而来,带着熨帖温和的微笑。
千珊见德妃前来,心里起了疑,上前几步问了安后说:“德妃娘娘大驾如何移至朝阳宫了?我家娘娘即目喝了安胎药,歇息下了。”她的语气生冷,大有逐客之意。
韫姜淡然应一声,而后冷笑一声:“那想来贵妃大概是不知皇上前往慈宁宫看望皇后一事的吧,怪不得睡得这样安稳。”千珊闻言眉心一跳,投向韫姜的目光百感交集,有不解、惑然与猜忌。
韫姜微微抿唇,略昂起头来目光凌冽地看着千珊:“到底本宫亲临了,若朝阳宫出了什么事,那头一份嫌疑必定就落到本宫头上。本宫还没这样蠢——”她盈然勾唇,“如今说了会子话了,贵妃该是醒了吧?”
千珊胆怯而又不忿地偷瞄了韫姜一眼,韫姜投来的秋波寒如腊月的雪,让她不禁心生敬畏。她忙不就福了礼,转而进去禀告贵妃。
千璎过来请韫姜先至明堂等候,又补了热茶来驱寒。
堂内贵妃听得韫姜带来的那消息,心里又惑又气,便就扬手让千珊请韫姜入内。韫姜得了请,解下染了寒气的大氅,整顿了衣裳后方才入内。
至贵妃前,韫姜单是颔首致意。贵妃倨傲睨她:“本宫有孕在身不便下榻,德妃不会介怀吧?”
另一面千珊在旁伺候了椅子茶水,韫姜端坐下后轻轻笑道:“说来贵妃与本宫虽同为四妃,可四妃也分一个尊卑次序,其中便是以贵妃为尊。恪贵妃如今又有身孕,自然不必下榻拘礼了。”韫姜交换了一下交叠的素手,和煦道,“不过说起贵妃的封号‘恪’,此字意乃恭敬,谨慎。好似不大适合贵妃姐姐呢。”
贵妃脸一僵,瞋目睨之,森冷道:“怎么?德妃就是来与本宫探讨封号的学问的吗?”
韫姜捻着帕子点点唇,盈盈然迎上贵妃锐利的目光,哂道:“自然不是了,贵妃没这个心思,本宫也没这个闲时。”她掸一掸帕子,接着款款道来,“想必适才千珊是将那事回禀给贵妃了,贵妃以为如何?”
贵妃歪斜着躺在金丝引枕上的身体闻声而起,她一壁摩挲着脖颈上挂着的明珠,一壁道:“皇后如今没了宠,但好歹还有着皇二女与皇长子,皇上给她点面子又能说明什么?”
韫姜气定神闲:“这个自然了,皇后清修多日皇上不去看望也说不过去的。只是听贵妃一言,想来贵妃是还不知上官大人求见皇上的事了。”她的笑如秋日薄薄的一层白霜,清淡寒凉,“镇国公言辞恳切,爱女之心油然而生。试问皇上如何忍心还将皇后晾在慈宁宫?”
这话底下的意思贵妃自然明白。皇后位居中宫全靠镇国公府在后支撑,镇国公一出言,她的宠不论真假自然是又要回来了。
并不等贵妃接话,韫姜又接着道:“贵妃适才也说起了皇长子再枫的事。不过么,纵使自小养着的,但说到底也没有亲生的亲。更何况再枫殿下追根溯源乃是嫡长子,姐姐你说皇后若是诞下皇子,还会一如往昔一般体贴大殿下么?”
韫姜眼底寒津津生出的凉意透露了她的心思,贵妃闻言猜出了七八分意思,却因腹中的孩儿生出了些许犹豫。
见贵妃颇有些犹豫不决,韫姜便一转话锋道:“贵妃姐姐的肚子渐大了,眼看着肚尖儿,似乎是个小皇子呢。本宫又听闻贵妃孕中喜食酸枣糕,酸儿辣女,想来是个好兆头啊。”
贵妃眉心一跳,她的目光垂垂沉下来,许久她平静开口:“都是为人母的,也该为孩子打算一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