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得和朱先生看到施惠发火,都呆在一旁。其实要说其他四经一窍不通,却也委屈了施得。早前,对于五经,朱先生是教过的,施得聪明,一点就透,只是他贪玩,没有“学而时习之”,再加上他最近迷上了画画,在这上面非常的用心,把以前那些本来就记得不算牢固的东西就都忘了,导致他父亲来个突击检查,给他来个措手不及。如果能给他宽限一些日子,他也绝对能应付一气的。
他听见父亲说《十五国风》都是男情女爱,淫词滥调,突然想起《论语》中孔子对《诗经》的评价,便道:“父亲,你此言差矣!孔圣人说过的,用一句话评价《诗经》是什么?对《关雎》的评价又是什么?”
施惠当然知道,《论语》中孔子对《诗经》的评价是,“《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又形容《关雎》是,“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就是说《诗经》是一部思想很纯洁,没有邪念的书;《关雎》这首诗呢,快乐而不淫糜,虽有点哀怨,但不悲伤。
施惠暗道:这兔崽子,别看书读得不好,倒能活学活用,在这儿等着他老子呢!他有些理屈,就算不太赞同圣人的说法,但圣人就是圣人,怎好当着人面随意反驳。虽然面对施得,自己贵为“老子大人”,但被儿子抓住了话柄,恐怕再辩论下去,也难会赢。
“算了!不要学了一点点东西就在这里卖弄。我再给你一年时间,把五经统统学好,不但要把五经学好,而且……”随后他转头对着朱先生说道:“而且朱先生,你还要教他九数,这些田亩、钱粮、权衡、嘉量、容积、勾股统统都要学会。如若不然,以后怎么掌管我这偌大家业!”
施惠刚才发怒的时候,朱先生心想,不过就是陪个脸红。当施惠说到“朱先生,你这师资拿的不觉得羞愧吗?”这句话时,他突然担心起自己的饭碗来。此刻一看施惠说这些话,知道是虚惊一场,今天的事情总算是过去了,连忙上前道:“请将军放心,到明年上巳节,保准少主把五经全部学好,把九数全部运算如流。”
天晚了,今天不用去书房。施得回到自己的房间,手里还拿着汝河边采回来的兰草。他看了看,呆愣了一会儿,吩咐:“阿妙,阿妍,备水,兰汤沐浴。”以前施得还小,阿妙、阿妍也都是小孩子,所以施得的饮食起居都由乳母婆婆们管着。现在施得已经长大了,不需要那些乳母婆婆们把他像小孩子一样的照顾了。那些老婢婆婆们整天拘束他,唠唠叨叨的,施得嫌烦,就把她们打发到外屋去,阿妙、阿妍也已经长大了,自然就成为了他的贴身侍婢。
早有老婢将热汤烧好,阿妍去准备澡豆、香料、猪苓、浴巾之类,一应洗浴之物。阿妙将热水舀进浴桶,兑好凉水,用手试好了温度,往里面洒了些香料,将兰草也放进去。这个大圆浴桶整体都是用铁梨木做的,木质坚硬而且不怕水,外面箍着三道鎏金铜圈,左右各有一个狮子环。阿妙、阿妍替施得脱去衣服,施得迈进浴桶,坐下来,水深正好没到肩头。
虽然上巳节有兰汤沐浴的风俗,但士族和寒门的沐浴方式却各有不同。一般的寒门之家可没有这么大的浴桶。普通的百姓们整天寒来暑往,风里来雨里去,春天可以光脚在稻田里插秧,不怕凉;夏天可以顶着太阳在田里除草,不怕热。他们经得住严寒酷暑,虽然这暮春天气,河水尚凉,但他们全然不在乎,所以他们的兰汤沐浴一般都是在河里就地进行的;像施得这种世家公子,从小娇生惯养,没受过一点寒暑,怎么敢到河里面洗澡,虽然爱那河水的清澈,但也顶多是用手泼泼河水,要想全身都来个兰汤沐浴,那就只能在家里进行了。
先泡了一会儿,施得靠在桶壁上,将头向后微仰,阿妙将施得的头发散开,用兰草向他的头上淋水。相比阿妍,阿妙服侍施得更细心、更周到,所以每次洗澡,洗头的总是阿妙,她从来都没有把水和猪苓弄到施得的眼睛里或是嘴里。
阿妙将施得的头发沾湿后,先用淘米的米浆水把头发洗一遍,当然这淘米水也必须是温热适中的。然后把米浆水洗净,将乌黑的猪苓抹在施得的头发上。米浆水加猪苓,可以把头发洗得既干净又不干燥,养发护发,乌黑亮泽,用手一撩,能达到“嘟~昂”的效果。普通人洗头大多用淘米水,天然去污,还不伤发,但是能用到猪苓的就不多了。猪苓别看黑黑的,长得也不好看,但却很名贵,可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
阿妙给施得洗头的同时,阿妍在用澡豆给施得擦抹身体,黄白黄白的粉剂涂了一身。澡豆对于一般老百姓来说也是用不起的,豪族们不光每次洗澡都用澡豆,而且他们的澡豆中还都添加了名贵香料。香料的清香和兰草的幽香,飘飘袅袅,萦绕在三人周围,使这三个妙龄的少年男女如痴如醉。
施得游玩累了一天,不光受了芷馨的怒怼,回来后又挨了他父亲的骂,身心俱不爽。此刻坐在浴桶里,他微闭着眼,四只柔软的手正在他身上、头上游走,觉得舒服多了。正在享受中,突然,阿妍的手不经意间触碰到了他的下体,他打个激灵,半睁开眼,朦朦胧胧中,看见芷馨手里拿着浴巾,眼含秋波,温柔款款,对他说道:“施公子,怎么样,舒服吗?”
芷馨一反以前的横眉冷对的表情,施得欣喜若狂,伸手去抓她。
“哎呦,公子,你抓疼我了。”阿妍叫道。
施得猛然醒悟,知道自己朦胧中错把阿妍当作芷馨了,不觉尴尬。
阿妙问:“公子,还要再泡会儿吗?水凉了,我再去加点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