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灯光迅速亮起,我来不及多想,甩掉另外一只鞋,转身就跑。
我跑出村子,躲在庄稼地里,大口大口喘气,脚都快扎烂了,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和胡永吉又一次跑散了。
村子里的男人打着手电寻找贼的痕迹,被砖头砸昏的狗成了来贼的重要证据。
在我身边搜索的人过了一批又一批,如果不是身上的臭味,我肯定被抓。
“谁拉了,怎么这么臭?”
“应该是谁家掏厕所,倒这了儿吧。”
“真没素质……”
东方泛起鱼肚白,折腾了大半夜的人才回去睡觉。
我从庄稼地里探出头来,浑身都是猪粪,顺着声音来到河边,脱了衣服洗了又洗,想不到,刚从河里出来,听到身后有动静,村里的一群妇女端着衣服过来。
因为裤子被撕开一道大口子,露着半个屁股。
不知真相的妇女大喊一声,“流氓,耍流氓的,揍他!”
好几个妇女提着棍子追打着我,我抱头鼠窜,又一次冲进庄稼地,才躲过一劫。
我穿过庄稼地,跑出老远,胳膊被棒子(玉米)叶子剌着很疼,再加上汗水,那滋味,别提多酸爽。
被狗追着咬,被人追了半夜,被人当成流氓追着打,心里要多窝火有多窝火。
我不知道怎么把气撒出来。
王八蛋的胡永吉!
想回村里找他是不可能了,鞋子跑丢了,裤子咬破了,万一被人抓住,肯定会被狠狠揍一顿,没准还得进派出所。
我记得来时的路,坐在路边,等着胡永吉,他要是找不到我,肯定会走。
没过多久,摩托声传来,是胡永吉。
他看着我狼狈的样子,强忍着不笑问:“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我很生气,“去你大爷的,还不是为了你!看,刚买的。给我买身衣服去,我在这儿等你。”
直到上午十点,胡永吉回来。
我换好衣服,吃了口东西道:“胖肉,我们不能这么冒失行动了,你能联系上你爸吗?”
“应该能,他去的地方就那么几处。”
“找到他,就说钱已经凑足,见见你邻居。到时候我们找个行家看看玉的真假。”
“你能找着人?吹吧。”
“一定能。”
“扯,昨天你说找人也没找着。”
“放心,找不着我抽自个一百个大耳刮子。”
也许胡永吉他爸急着凑钱,找了几个地方也没找到,把我们给难住了。好在还有一天时间,我坐在他家院子里的大树下乘凉,因为是城中村,一辆农用三轮摩托缓缓经过,砰砰乱响,喇叭传出:“有破烂的卖……”
也正是这么一喊,我想到一个办法,转头冲着趴在桌子上已经睡着的胡永吉喊了一声:“胖肉!”
他连忙起身,“怎么了?”
我问:“你能不能找辆破三轮车来,我们再会会你家邻居。”
胡永吉有路子,轻松找来一辆,他熄灭三轮车,不解地问我:“学子,你找这东西干什么?”
我围着车转了转说:“你再借个喇叭,明天跟我转村去……”
晚上好好睡了一觉,天还没亮,我们就开着三轮车驶向胡永吉老家的方向,一边开着车一边喊破烂的卖,快到他邻居家时,我把车停在路边,低声问:“胖肉,你肯定邻居认不出你?”
他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我多少年都没回来了,别说我家邻居,村里的人也不认识我。”
我点点头,深呼吸一口,再次挂档启动,在他邻居家门停了下来。
铁门敞开着,杨树下坐着一个黑脸大汉,一看就是长期干农活晒的。我回头看了一眼胡永吉,他冲我微微点头。
喇叭不停的喊着:“破烂的卖……”
别说黑脸,就连我自己都觉得吵。
黑脸坐不住了,站起来,冲着我们边走边不耐烦地喊:“别叫了!吵得人心烦,想收去别处收去,大热天的还让不让人睡会觉?”
我注意到他手里把玩儿的东西。
随着他离我越来越近,我看得清清楚楚,那根本不是什么血玉,而是清代大官官襥上红珊瑚,色彩温润,足有乒乓球大小,别说十万,就是五十万也会有人抢着买。
珊瑚的价值比玉的价值高出不少。
我断定这是一个局,一物多卖的局。
买家肯定不止胡永吉他爸一个人。
这么珍贵的珊瑚,随手拿着,有可能被人硬抢,黑脸表面人畜无害,绝对是个狠人,暗处肯定也有人盯梢。
我满脸堆笑道:“对不起,大叔,我们不喊了,热得难受,我们凉快凉快。您家有不要的东西吗?我们兄弟俩转悠了一上午,还没开张。”
黑脸见我说起软话,憨厚地笑了笑,“我穷得叮当响,哪有什么东西卖,就一堆破树枝子。”
我朝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树枝子也行,卖给锯末厂,也能换俩钱儿。”
“这能值几个钱?”
“大叔啊,我们兄弟俩也是没办法,树枝子不值钱,可蚊子也是肉啊。”
黑脸看了看树枝子,“看你们小小年纪,出来干这个也不容易,这么着吧,你们要拉走就给包烟钱得了,红河。”
红河烟当时五块钱一盒。
树枝子绝对不值五块钱,我有个同学家里就是开锯末厂的,木头不值钱,一分钱一斤。买了也是赔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