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冒着巨大的风险返回魔索布莱城，就是为了把这个东西送到一个叫做赫丽丝特的女人手上？”
几个小时后，在一处表面上废弃的老旧房子里，崔斯特看着那个由卓尔少女带来的长条形盒子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因为他实在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东西如此重要，竟然需要一位年轻的选民亲自护送。
要知道以丽芮尔的年纪，正常来说绝对不应该被赋予这样的任务和使命。
毕竟她代表的是幽暗少女伊莉丝翠教会的未来跟希望，要是死在这趟旅途中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更何况崔斯特自己也是从地表来的，如果真有什么需要运送的东西，葵露为什么不交给自己呢？
难道是不信任自己？
又或者这件东西只能由身为选民的丽芮尔亲自运送？
总之，他觉得其中有太多的不合理跟解释不通的地方。
相比之下，反倒是丽芮尔比较洒脱，直截了当的摊了摊手：“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要知道这个盒子可是密封的，一路上我都没有打开过。对了，你知道赫丽丝特是谁吗？我可不记得魔索布莱城有这么一号人物。”
崔斯特苦笑着摇了摇头：“抱歉，我离开这里太长时间了，对于各个家族的了解可能还不如你呢。不过我倒是可以找人帮你打听一下。”
“哦？你在魔索布莱城还有其他帮手？”
丽芮尔两眼微微放光，整个人浮现出兴奋与期待的表情。
“不，我只是最近用假身份加入了一个佣兵团，也许经常跟各大家族主母打交道的他们会知道点什么。”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崔斯特的眼神中闪过一抹不易被察觉到的厌恶。
很显然，他并不喜欢这群唯利是图且冷酷残忍的卓尔佣兵，只是为了能够在魔索布莱城待下去不得不做出的妥协。
“佣兵团？主母们还允许佣兵团在城内活动吗？”
丽芮尔露出了十分惊讶的表情。
在她看来这些家伙才是真正的不安定因素。
因为卓尔佣兵大多为男性，许多都是由于家族在内斗中失败从原本的城市中逃离，最终被那些野心勃勃之辈招募成为其中的一员。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有很大概率会在流浪的过程中接触到除了罗丝之外的神并改变信仰。
比如说丽芮尔就曾经在魔索布莱城见过软泥怪之神关纳德疯狂信徒所引发的灾难。
如果换成是以前，各大家族的主母们可能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毕竟在她们眼中，所谓的佣兵不过是一次性的消耗品和炮灰。
可眼下的情况显然比较特殊，包括主母在内所有的高阶女祭司都失去了与罗丝之间的联系。
再加上男性佣兵之中有极大可能会隐藏着阴谋之神维伦的信徒，因此他们反而应该是一个巨大的威胁跟不安定因素才对。
“也许是为了威慑、压制城内的其他男性战士和法师，也有可能是为了搞相互制衡，总之主母们并没有驱逐佣兵，反而还在重用他们。眼下的魔索布莱城分裂倾向开始变得越来越明显了。”
说罢，崔斯特微微叹了口气，目光也随之变得十分复杂。
站在地表世界居民的立场，他知道魔索布莱城越是混乱、越是分裂、越是激烈的内斗，就意味着这群邪恶的同胞前往地表制造杀戮和惨案的频率会大幅度降低，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可站在黑暗精灵的立场，看到这群同胞依旧如此的邪恶、堕落、残忍，他不知为何又感到非常的失望与痛心。
这种双重身份所带来的矛盾与折磨就像是某种诅咒一样困扰着他。
曾几何时，崔斯特以为自己有了朋友、伙伴和亲密的爱人之后会逐渐遗忘过去那些痛苦、不堪回首的往事，再也不会跟幽暗地域有任何联系。
可事实情况却恰好相反！
每当觉得自己已经融入新的生活时，便总是会发生一些事情提醒他那永远也无法割舍的黑暗精灵身份。
甚至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敢照镜子。
因为每当看到镜子里黝黑色的皮肤和银白色的头发，许多尘封的记忆便会被迅速唤醒。
这也是为什么崔斯特会接受邀请前来掺和两位女神之间的争斗。
他无比渴望彻底抹除蛛后留在自己身上的印记，渴望能终结这位引发了黑暗精灵整个种族堕落的根源。
“这不是更好吗？我们可以利用这种不信任来给那些主母们制造点麻烦，然后再趁机拉拢一部分受够了蛛后压迫的人信仰伟大的幽暗少女。”
丽芮尔两只眼睛滴流乱转，那颗想要搞事情的心开始变得躁动不安起来。
与普通伊莉丝翠的信徒不同，她可以自由出入左思在阿斯卡特拉的法师塔和私人图书馆，所以在学习魔法的同时顺路看了许多关于斗争、阶级、社会矛盾、心理学等人方面的书籍。
只不过由于没有人指导的关系，导致她在理解这些知识的时候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偏差。
如果要用一句话总结起来，那就是好的一点也没学到，反倒是更喜欢那些煽动对立、制造混乱、激化矛盾的篇幅。
以前在信仰伊莉丝翠的城市里这些学到的手段根本没办法使用，现在到了罗丝统治下的魔索布莱城自然就不必再有那么多顾忌，可以放开手脚来大干一场，检验下自己学习的成果。
不得不说，这位卓尔少女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大胆与疯狂把崔三爷吓了一跳，赶忙制止道：“别！千万别在这种时候搞事情！那些主母会发疯的！我们现在要做的是低调行事先把人找到再说。”
“唉？是么，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丽芮尔明显对此很失望，原本高涨的兴致立马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遗憾。
仿佛对没能“学以致用”感到非常非常的失望。
崔斯特嘴角不受控制的轻微抽搐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这位班瑞家族的小公主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尤其是跟左思接触多了之后，明显变得比以前更加危险了。
……
与此同时，远在魔索布莱城法师塔的某个秘密房间内，维康尼亚正在与刚刚返回的首席大法师贡夫会面。
确切的说是离间和拉拢。
作为这座城市昔日第四家族――迪佛的女性，她对于眼前这位班瑞家族的长子并不陌生。
尽管两人并没有太过熟络的交集，可也曾经有过几次有限的合作。
只不过那个时候维康尼亚的代表的是迪佛家族，而现在她代表的却是自己的主人、巴托地狱第九层的领主、拥有超越大多数神明力量的旅法师。
这种身份、地位和力量上的差异让她看起来格外的自信。
因为她现在不再需要仰视这位首席大法师，而是平视乃至俯视。
“你想让我背叛魔索布莱城、背叛家族、背叛自己的信仰？”
沉默了良久之后，贡夫率先打破沉默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质问。
“不，不是背叛，而是为了摆脱牢笼的束缚，以便让自己可以去攀登名为知识和力量的高峰。
过了这么多年，你难道还没有意识到魔索布莱城早已无法提供任何帮助，反而更像是一个负担跟累赘吗？
承认吧，贡夫，你其实已经在漫长且没完没了的争斗中陷入了泥潭，根本没办法真正静下心去继续探寻魔法的奥秘。
否则以你的天赋和心智早就应该跨过那道门槛成为真正的传奇。
瞪大眼睛好好看看我，才短短几年的时间就变得如此强大，甚至可以轻松在一对一的战斗中击败你。
除此之外，奥法秘术会的那些巫妖们也同样进步迅速，已经有许多原本困在LV15到lv17的法师在获得主人的帮助后成为了传奇法师。
所以我现在是代表伟大的索斯阁下给你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
维康尼亚双手交叉摆放在胸前，语气中带着一丝赤裸裸毫不掩饰的傲慢。
很显然，她非常享受这种在首席大法师面前居高临下的感觉。
因为以前她面对贡夫的时候可是需要保持尊敬与谦卑。
但现在……
这位魔索布莱城最强大的男性却需要以在法师塔的重重保护之下才敢与自己见面。
因为一个还没有跨过传奇门槛的大法师，是没可能战胜一名有巴托地狱力量加持的传奇牧师。
“我承认，你描绘的景象非常诱人。
但问题是你并没有给出任何明确的承诺。
我们都是黑暗精灵，所以这些毫无营养的废话就省省吧。
如果你的主人真的需要我，那就开出一份能让我动心的价码。”
贡夫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显然并不像他平日里表现出来的那样“忠诚”，不管是对自己的家族还是对脚下这座黑暗精灵城市。
事实上对于大部分传统卓尔来说，忠诚并不是一个褒义词，而是一个带有嘲笑讽刺意味的词汇。
只有傻瓜才会毫无保留的忠于家族、忠于自己所在的城市。
聪明人往往都会审时度势最大限度为自己争取利益。
所以背叛在这里也并不是一个贬义词，而是要取决于背叛者在背叛之后得到了什么。
“你想要明确的承诺？那简单！我这里有一份魔鬼契约，只要签了它就可以确保你能在事后拿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说着，维康尼亚直接把一份事先准备好的羊皮纸卷轴丢到了桌子上。
她无疑早就料到了首席大法师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压根没有给对方一丁点拖延的借口。
看到这一幕，贡夫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小心翼翼摊开阅读上边的蝇头小字，在确认了内容之后才放下卷轴用不是很确定的语气试探道：“我只需要保持中立什么都不做就能得到这些？”
“是的。很容易做到，不是吗？我的主人比你想象中还要慷慨得多。”
维康尼亚抿起嘴角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不明白，索斯阁下在这场黑暗精灵神系的内斗中究竟持一个怎样的立场？”
贡夫的语气中透露出强烈的疑惑与不解。
在他看来，如果左思是站在伊莉丝翠这一边，那应该让自己给女儿提供更多的帮助亦或是情报支持。
如果是站在罗丝一边，那就应该阻止女儿靠近魔索布莱城，甚至是让自己以父亲的身份直接囚禁丽芮尔，使其无法完成肩负的使命。
可偏偏左思选择了一种看上去保持中立的态度。
这实在是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
“呵呵，你觉得我有资格知道这些？”
维康尼亚嗤笑着反问了一句。
尽管她在很大程度上已经算是左思的心腹，并且也能接触到许多的秘密，但根本不敢去揣测主人的意图。
毕竟左思与伊莉丝翠的盟友关系并不像财富女神渥金、自然循环塔洛娜、知识之神欧格玛、魔法女神午夜那样有巨大利益作为纽带。
两人与其是说盟友，倒不如说是左思单方面给予伊莉丝翠的援助比较恰当。
尤其是龙矛城堡地下那座巨大的卓尔城市，如果没有西海岸帝国和贸易同盟的全力支持，哪怕幽暗少女努力个几十年、几百年都不见得能搞出来。
更不用提还要扭转他们在地表居民心目中邪恶、扭曲、残忍、嗜血的糟糕形象。
虽然伊莉丝翠后来也传授了自己独有的剑术作为回报，但两者之间的地位始终是不平等的。
所以维康尼亚不是很确定，左思究竟是真的把伊莉丝翠当做了一个盟友，还是一个有利用价值的棋子。
另外，左思跟罗丝之间的关系也相当扑朔迷离。
双方虽然之前爆发了不止一次的对抗和冲突，可同样也偶尔会有交易、合作。
以维康尼亚现在所处的层次，压根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透过现象看到整件事情背后的本质。
她给自己的定位也一直相当准确，那就是一个主人意志的执行者。
除此之外根本不需要去考虑太多，更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
“好吧，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贡夫叹了口气直接在契约上签署了自己的名字。
转瞬之间！
羊皮纸剧烈的燃烧起来并以极快速度化为了灰烬。
屋内的两人都知道，这份拥有强大约束力的魔鬼契约已经生效了，而且基本不存在任何反悔的可能。
尤其是首席大法师知道左思旅法师的身份，明白在这位的面前哪怕是逃去其他的位面也没有半点意义，很快就会被找到并付出自己的灵魂作为代价。
但好在契约上的条款并不算苛刻，甚至还有那么一点优厚。
贡夫只需要保持沉默不再插手魔索布莱城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即可。
“棒极了！给，带上这个。如果你遇到什么危险就直接启动它，它可以直接把你传送到巴托地狱第九层，亦或是地表世界西海岸帝国的法师塔里，这取决于你自己的选择。”
说罢，维康尼亚将一枚蕴含着强大魔法力量的印记丢了过去。
首席大法师下意识接在手里施展了一个侦测法术。
下一秒……
上边刺眼的奥术光芒差点闪瞎了他那双对光线极为敏感的眼睛。
强大！
太强大了！
身为一名距离传奇只有一步之遥的大法师，贡夫简直不敢相信居然有人可以在一枚小小的印记上附加如此多强大的魔法，甚至有超过七成连自己都无法辨认。
如果换成是他，有这样的东西绝对不会轻易拿出来送人，甚至都不会让别人看见。
因为像这种级别的魔法装备可是能在关键时刻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
可现在，对方居然像扔一枚金币一样轻易的就丢给了自己。
维康尼亚明显注意到了首席大法师的反应，站起身笑着说道：“别那么吃惊。主人的强大与富有远超你的想象。只要你愿意臣服，他能提供你所渴望得到的一切。”
“我所渴望得到的一切……”
贡夫盯着手中的徽章低声重复了一边这句话。
如果维康尼亚换成之前这样说，他可能并不会太当成一回事。
毕竟在他的印象中，不管是神明也好还是恶魔领主和魔鬼公爵也罢，都是一群极端吝啬的家伙，才不会轻易给凡人好处，哪怕对方是自己最虔诚的信徒。
但现在感受着手中徽记所蕴含的惊人魔法力量后，他开始意识左思可能有些不太一样。
这一点也能从维康尼亚那一身近乎奢华的顶级魔法装备略窥一二。
尤其是手中的钉头锤，绝对是附魔等级+5以上的邪恶神器。
就在这边刚刚达成协议的同时，魔索布莱城的另外一间酒馆内，一名牧师打扮的卓尔女祭司正坐在角落里独自一个人喝着闷酒。
尽管周围人都对她的身份表现出了强烈的好奇，但却没有人敢轻易靠近。
因为罗丝的高阶女祭司们脾气可算不上好，一旦触怒对方轻则一顿蛇首鞭伺候，重则当场虐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