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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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来时,冯家伟浑浑噩噩的,头疼得像挨了闷棍,那则招工启事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吃午饭时,冯母愁眉苦脸地问:“昨天进城,工作是不是有着落了?”这一问提醒了冯家伟,那则招工启事慢慢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他想和马岳一起去面试,如果都被录用,他们在一起工作,相互也有个照应。这件事当然要先征求一下陈鸣鹤的意见,毕竟马岳在陈鸣鹤那里签了“卖身契”。
他刚要给陈鸣鹤打电话,电话铃却响了。说曹操,曹操就到了。电话是陈鸣鹤打来的。
陈鸣鹤的声音有些不对劲儿,说:“马岳……他……”
见陈鸣鹤说话走调,冯家伟知道一定出事了,问:“鸣鹤,马岳怎么了?”
陈鸣鹤费了半天劲儿才将舌头捋直,说:“马岳走了!”
冯家伟惊愕地问:“走了,去哪里了?”
陈鸣鹤怅然若失,说:“不知道。他留下一封信,不辞而别。信上说他不想再做一只蝼蚁,若不混出个人样儿来,就再也不回来了。”
冯家伟暗吃一惊,这时才感觉到昨天马岳抱头大哭,并不是偶然事件。看来,郭乘峰考上公务员,受触动的不止是自己,连整天一声不响的马岳,也被扎中敏感的神经。
马岳走了,冯家伟只能自己到万泉酒店面试。吃过早饭,他将毕业证、身份证和各种获奖证书装进皮包,在镜子前照了许久,发现没什么不妥,才出家门。
来到区城,冯家伟抬头望了望万泉酒店的顶端,沉思片刻,才悚悚地走进自动旋转门。
招工启事还在,他又一字不落地看了一遍。他来到前台,木木地问:“人事部在什么地方?”
女服务员笑问:“你是来面试吗?”
冯家伟脸一红,讪笑一下,点点头,算是默认了。她笑着说:“在五楼,祝你好运。”
从电梯出来,他在贴有“人事部经理”字样的房门前停下来,犹豫片刻,才轻轻敲门。此刻,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屋里传出“进来”的喊声后,他忐忑地推开门。屋里摆放着一张又长又宽的老板台,后面坐着一个穿白衬衣扎红领带长着一张条形脸的中年男子。
条形脸问:“有什么事吗?”
冯家伟说:“我来面试。”
条形脸:“什么职位?”
冯家伟:“文员。”
这时,条形脸才抬头正视冯家伟一眼,问:“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冯家伟说:“南大。”
条形脸似乎很满意,不停地点头。冯家伟有些紧张,心还是突突直跳。
条形脸问:“你的资料呢?我看看。”冯家伟将包里的东西整齐地摆放在桌子上。
条形脸冲冯家伟讪笑一下,指指墙边的沙发,说:“坐下吧。”冯家伟并没坐下,仍然毕恭毕敬地站着。
条形脸一样一样地查看着冯家伟的资料,脸上一直流露着微笑。可当他翻开毕业证时,脸上的笑容陡然消失。冯家伟心里“咯噔”一下。
“管理”是个很敏感的词汇。拿破仑说过,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作为普通员工,谁都想能成为管理者。新员工应该干脏活累活,对“管理”两个字是不可以有非分之想的。冯家伟的毕业证上偏偏印有“管理”二字。可怕的两个字,让他感到一阵心虚。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了,条形脸终于开口:“这个职位已经有人面试了,我再和其他部门沟通一下。你留个电话,先回去吧。”
居然又是这样的结果,希望再次破灭。事已至此,冯家伟只好把桌上的资料重新放回皮包,小心翼翼地离开了。
从酒店出来时,天还早,冯家伟不想回家。自从公务员考试失利,他害怕遇到熟人,怕得要死。他也不想和父母待在一起,两位老人没完没了的唠叨,让他心烦意乱。
冯家伟想到陈鸣鹤那里看看。
走进办公室,陈鸣鹤正在打电话。见冯家伟来了,他连忙起身相迎,问:“家伟,你怎么来了?”
冯家伟把到万泉酒店的面试的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陈鸣鹤满脸不高兴,说:“我这里有狼还是有虎?请你来,你都不来,非要去那里面试,嫌我的公司小吗?”
冯家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并没说什么。他知道陈鸣鹤绝不会因为这事生气。
他们聊了一会儿马岳的事。说话间,陈鸣鹤忽然想起什么,问:“家伟,你刚才说给你面试的人长着一张条形脸,对吗?”
冯家伟连忙点头。
陈鸣鹤若有所思,说:“这个人准是孟原。”
冯家伟问:“你认识他?”
陈鸣鹤不以为然: “认识,跟我是哥们儿,我给他打电话。”
电话通了。陈鸣鹤说:“孟经理,刚才去你那里面试的冯家伟,可是我的好哥们儿……”
他俩在电话里嘻嘻哈哈地聊起来,听得出,条形脸的声音很和蔼、很亲切。
陈鸣鹤“啪”一声合上手机说:“妥了,孟原说你随时可以去上班。”说完,他很有成就感地跷起二郎腿。
冯家伟听了,脸上顿时散发出金色的光芒,兴奋得不知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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