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
繁荣昌盛的齐州城,看上去就像一座横贯东方,无比巨大的堡垒般,屹立在山东西部的位置上,让往来的客商都趋之若鹜,希望能到这座天下一流的城池开展商业贸易。
事实上,这座城池的辉煌和传说远不止此,而董双,卢俊义等传奇人物的故事也让齐州的名声越来越大,逐渐影响到了整个天下,欧洲,美洲,万国来朝的大汉帝国最被关注的,还是这座齐州城池。
而如今,这个城市的一手缔造者,将齐州打造为天下人向往之地的董双,正在这座城市的最深处,独身一人漫步着。
踏着一地的枫叶而行,很快,董双已经来到了老都监府,他看着那红漆已经脱落不少的古朴木门,只是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推开。
这个地方,有着太多的回忆。
十年前,我在这里和欧阳开始了斗争,那一天,我对这个天下发出了战争,我知道,我谈不上有多少胜算,很可能还要搭上这条命,跟这个人世间最强的大宋帝国摊牌,来争取我心中的梦想,那是九死一生的事。
我在这个地方,掌管了这个齐州城池,有了乱世的第一个根据地,无数次在这里展开战略规划,下达军令,也有无数次血腥厮杀,这个并不算大的院子内,有着太多珍贵的事啊……
从回忆中慢慢苏醒过来,董双望着前方的院落和一栋栋房屋,也只是摇头笑了笑,就往前走去。
董双这次来,是要去齐州找父亲有些事,以及跟闻焕章告别,本来,他还在洛阳跟南宫未,岳飞一起研究杨再兴从美洲纪安邦那里夺来的神秘核心,但由于事情紧急,他便火速赶回了齐州。
走近父亲的房间,董双却刹那间呆住了。
屋内,空无一人。
怎么会,父亲他不是说好今天上午要跟我谈谈军队改革的事吗,怎么人不在这?
董双到处搜寻,在屋内漫步着四处张望,他的目光所及之处,却发现了父亲留下一封信,董双也没有任何犹豫,立马就拆开看了。
很快,董双的手已经颤抖了起来,他的瞳孔剧烈闪烁着,脸上的神色变动飞速,就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但是,很快,他那凝固的表情就变了,一丝微笑,渐渐从嘴角泛起。
那封信上,字迹清晰,正是董元呈最擅长的苏体,据说他年轻时候跟苏东坡交情也不错:
董双,我早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那什么怪烟,奇形怪状的枪械,你不属于个时代的,老子我也本来就不是喜欢当官的人,只是为了给儿子这个面子才做个副元帅而已,世事无常,我们不都是没能活成想活的样子么?
你已经长大了,是个成熟的男人,放心去做你自己认为对的事好了,老爹我已经老了,要去陪着你娘在的地方度过这下半辈子,如今的时代四海升平,该做的我们都做了,你也去追寻你心的选择好了,记住,无论到了哪里,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绝不能被打败。
不要担心我,我很好,就和以前一样,放心好了,这个世上能击垮我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董元呈书
原来,父亲他早就知道这一切了……
董双泪流满面的看完了这些文字,望着窗外,放下了信,轻叹了一口气之后,心中感慨万千。
与此同时,董双脑海里那份信念已经再一次坚定了,从此变得坚不可摧。
正要往屋外走去,董双的余光却看见了另一份书信。
那是……
董双眉头一皱,他随手取来那封被墨台压着的书信,拆开看了,那泛黄的信纸和凌乱的笔迹却让董双再一次心头沉闷。
在那信封上,还有着几行笔迹。
哦,对了,这是闻焕章那小子留下的,他说你这皇帝天天在外面忙,根本见不到人,就转交给我了,我说你这小子也是,当了皇帝就有个帝王架子,别整天瞎转悠满天下晃,我这当爹的都找不到。
良久过去,董双只是苦笑一声,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看样子,只能那么做了。
虽然,这对他来说或许是很痛苦的一件事吧。
兄弟,你的人情我就先欠着了,等我回来后,若有机会,再还给你好了!
目光无比坚定起来,董双大步走出了院落,直视着前方的一切,他的双拳,也已经攥紧了。
“来人,通知神武军所有高级军官,三日内赶到西域昆仑山聚集!”
时光飞逝,转眼间,已经是三日后了。
这里是西域昆仑山脉的主峰圣云岭,神武军的绝大部分主力武将都聚集于此,这里的气候算得上是终年冰雪覆盖,刺骨寒风不时刮过,在这三九寒天期间,就算是身经百战的他们,也有些扛不住严寒了。
“陛下把我们召集于此,究竟是有何要事,还要在这鬼地方说?”
“是啊,我们南方军区正在练兵比武,事务繁忙得很,陛下怎么心血来潮把我们千里之外叫到这人迹罕至的西域了?”
“鬼知道!这破地方冷的跟见了阎王一样,我看真不是人待的,山都这么高,莫不是神仙之地!”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着这次的事,有的脾气大的更是互相骂了起来争的面红耳赤,抱怨在这个冻死人的地方待着。
在场的神武军中,唯有一人没有任何抱怨,只见那青年一身灰色长袍,怀中抱着一把宝剑,身旁跟着完颜雪,正是大汉帝国北庭都护使,“影枪”楚江楼。
不,应该说是两人,岳飞虽然也来了,但他正在一旁靠着树闭目养神,始终也没开口,南宫未在一边担心的看着他,这一次她屡次劝说岳飞不要来了,好好在家调养身体,却也是说不动岳飞,她无可奈何只得叫上张宪,严成方二人一起跟了过来。
忽然,所有人听到了一道声音从不远处的山峰传来。
“都肃静,皇帝陛下马上就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那里,众人看去,正是戴宗跟时迁二人,要知道,他们都是军情处的最高负责人,居然出现在了这里,看样子董双是确实有重大情况宣布了。
果然没多久,身穿一袭黑色风衣的董双就大步走了出来,只见他气宇轩昂,神色自若,看向下面的无数人们,他却是率先开口了。
“各位,作为并肩作战十年的战友,我们既是君臣,也是同胞手足,既然都是兄弟,就没有什么好一直瞒下去的,今天,我就开门见山了!”
董双说着,他的眼神从下面黑压压的人群中扫过,最后落在了岳飞的身上。
“我要走了,岳飞兄弟,这个天下的位置,就交给你了,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说完,董双只是双手抱于胸前,眼神凝重看着岳飞,也没继续说什么。
而短暂的震惊后,全场很快就被这震撼无比的消息点燃,沸腾了。
“陛下,你不是说笑么!”
“陛下,这如何使得,这天下只能您座这皇位哪,除此之外谁还敢染指!”
“是啊皇帝陛下,我们跟随您千辛万苦十余载打下这大汉帝国万里江山,您如今要去哪里,要丢下你的国家么?”
并非神武军的将领们没见过世面大惊小怪,实在是这一切来得太突然,震撼人心了,没有直接昏死过去,已经是他们多年血战的本领了。
而岳飞此刻的情绪更加夸张,他几乎疯了一样,先短暂的失神之后,他大声喊道:“陛下,您这是什么话,臣岳飞为大汉帝国大业和陛下您的荣耀,绝不会另有二心。”
寒风呼啸而过,满地的冰雪也越积越深,楚江楼什么也没说,他只是一脸淡然,站在那静静看着这个和自己争斗了十年,最后又走到过命兄弟的董双,刚才那些话带给他的震撼同样不下,只不过,如今的他已经放下了世俗的一切,再无争雄夺霸之心,就算被让位的是他自己,恐怕也心里生不出几分波澜了。
这十年,他经历了太多,失望,悲愤,复仇,他也战斗了无数,如今,他只想和爱人们在一起好好生活,董双说的,他不会一定全部遵从,也不会随意违背。
而此刻的董双却是面色坚毅,看反抗之声高呼,他突然大吼一声道:“肃静!”
众人一时也别震住了,这位皇帝陛下平时极少动怒,如今的天子一怒,天地变色,无人敢往触逆鳞。
“这不是在和谁商量,此乃朕的第一道帝命。”董双说着,他那杀气弥漫的眼神从四周扫过,良久过去,方语气低沉道:“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朕今日颁布第一道天子诏书,众将,听旨!”
此刻的董双,仿佛变了个人一般,就连岳飞和楚江楼也觉得他已经不再是平时那个和蔼亲切的董双,而是一位君临天下的至尊帝王,绝无第二人,可以替代他的能力!
“参加吾皇,玄帝陛下威震四海,万寿无疆!”
众将一起跪下,呼喊声震慑苍穹,撼动寰宇,宛如一把撕裂天空的锋刃般,就连这数千米高的昆仑雪山也被压下去了三分。
呼啸的风雪迎面而来,刺骨的寒风好像要荡尽一切不平般,每个人只觉得灵魂深处都被冻结了,但这都不算什么,更让他们心寒的是,他们为之追随可以付出生命,并肩作战了十多年的皇帝陛下,要和他们告别了。
岳飞跟楚江楼什么也没说,他们只是淡然自若看着董双,十年的磨炼,早已经让他们的心性沉稳了不少,一切的问题,也无法摧毁他们。
董双的眼神终于平静了几分,他只是语气低沉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我并不是心血来潮,前几日,回到齐州的齐王府游览旧地后,我发现了一封信,这是闻焕章所留。”
武松大声道:“闻丞相?他如今怎么样了,好像确实半个月没看到他了?”
“陛下,丞相到底如何了。”林冲也有些皱眉了,他微微攥着拳头,这些天他一直在中亚塞尔柱,根本无暇顾及内地,没想到中原发生了这么多变故。
董双的语气变得淡然了:“闻焕章已经回到了东海的无名小岛,他在信里告诉我,他要去给妹妹和夫人守墓,走的匆忙,只留下一封信告诉我董双,自己该做的承诺已经兑现了,以后的人生就不要再来打扰他了,他闻焕章从此只愿在东海作一个普通的渔夫,夕阳下,一个人坐在渔船上仰望着天空,面带微笑,或许才是他为之寻求的人生意义。”
众人顿时再一次难以置信,闻焕章的离去,这对大汉帝国不得不说是巨大的打击,少了这个能力强大的丞相,董双走后,确实难以支撑起这个刚建立两三年,还在发展中的庞大帝国。
董双说着,他也笑道:“我早已察觉到,自己没有帝王的决断和杀伐果断,不适合做天下之主,我要走了,我要回到我的世界,这天下无数人眼红的皇位,就禅让给岳飞兄弟你了。
说着,董双看向了岳飞,语气凝重起来:“岳飞,天下以后就交给你了,答应我,要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不要辜负了大家的十年血战,你告诉我,你能做到吗。”
死死咬着牙,岳飞还是猛地跪下道:“遵命,岳飞绝不敢忘怀任何圣旨,今日起,就请文武百官考察岳飞人品能力,若有不足,可随时杀我以谢天下!”
众人都道:“岳飞能力出众,有治国安邦之大才,必能接替玄帝陛下之位,我等全力辅佐,不敢僭越!”
许久过去,楚江楼却走了过来,他看着董双,语气低沉道:“董双,既然你退位了,我这么叫你,你没意见吧。”
董双点了点头:“有什么事尽管说吧。”
楚江楼道:“把我当兄弟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要去哪里。”
“楚兄,不要逼哥哥他了,就算他不说皇帝,也是我们三人的结拜大哥,我们要尊敬他的想法。”岳飞一皱眉,就想走过来阻止楚江楼。
董双却是摇了摇头道:“这没什么不能说的,那么,就告诉你们好了,我要回到我的时代,寻找能够找回程凌轩的办法。”
众人都愣住了,完颜雪和南宫未更加是叹了口气,许久过去,南宫未走上来道:“董双哥,你要保重,有机会记得回来看看小妹。”
“嗯,我会的,你们都是我最好的伙伴,家人,我怎么会放弃呢。”董双也微笑了起来,他看着天空,却是在极力抑制着什么搬,笑道:“等我找到了机会,我一定会来看你们的。”
这下,众人顿时都感慨无比,脑海中,和董双战斗十年,互相认识的故事从脑海里一一闪过,时光何其迅速,是啊,十年前,他们都还是十六七岁的少年,在那个热血澎湃的年纪,他们遇到了董双,这一群年轻人聚集在一起,谁也不曾想到,会成就这个历史最辉煌的王朝,在青史上书写了赫赫威名,于历史长河中立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董双在回忆这一辈子的人生时,也开始思考起了回去的方法。
要回到现代,原本,没有时空仪那是绝不可能的。
本来,还是多年前在辽国见过高俅在研发的这种技术,只可惜那一次的技术已经被自己无意破坏,而自己也没办法继续这种高难度的研发了。
这次,还是公孙胜告诉他目前唯一的昆仑之门位置,从那里可以回到属于他的世界,董双才彻底定下决心,今日把皇位禅让给岳飞。
众人没有其他意见,董双说着,也拿出了这些天和南宫未,岳飞在洛阳研发的技术,高俅在梅州暗中制造的能量核心。
出发前,董双再一次看了一眼昆仑山脉上来给他送行的所有兄弟们,正想再说一次道别,这时候,变故却再一次发生了。
快靠近天空的方位,那屹立在山峰最高处的昆仑之门,忽然发生了异响一般,没多久,一道金光开始从那石门内部酝酿起来。
“那是……什么……”
因为路途遥远,刚赶来昆仑山的刘赟顿时只觉得眼睛被刺的痛,捂着脸往那边全力看去,他也有些一脸茫然。
一道石碑,带着璀璨流光,从昆仑之门中忽然掉出,直接猛然下坠,迅速立在雪地上,深深插入了千年冰雪里面,却把写着金光闪闪大字的地方都露在了外部。
众人看去,石碑上刻着四行字:
岁在甲子
终末以至
云鹰之业
功在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