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安目不转睛地盯着演讲台上扶着讲台边缘,用不枯燥却一听就知道是胡编乱造的语言描述自己十八岁时经历的贺津行。
十八岁的贺津行。
江湖传闻那会儿他正处于惊天动地的叛逆期,不拿家里一分钱,忙着在地下飞车党队伍中混迹,以性命作为赌注换取吃饭钱..
到了他嘴巴里,就成了他在大学自习室里头悬梁、挑灯夜读。
这人嘴巴里,好像基本没两句真话。
大概是此时听见了她的腹诽,男人的目光似乎是不经意的往她这边扫过,在她不安地换了个坐姿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看见演讲台上,那人的唇角上扬弧度变大了些。
她后颈又开始发麻,鸡皮疙瘩起了一大串。
"安安。"周雨彤伸出两根手指捏了捏苟安,“那枚钮扣——""是他的。"
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微弱声音,足够让左右两边的人倒吸一口气。
苟安叹了口气,按照常理来说这个时候她应该叉着腰扬眉吐气,那股子翻身做主的节目效果拉满,但是现在的她真的笑不出来——
主要是钮扣来的途径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爽。
纽扣其实几乎算是半强迫的塞给她的,虽然贺津行从头到尾没有主动开口。是她自己鬼迷心窍。
时间倒退回大概一个小时前。
替苟安整理完腰间的蝴蝶结,贺津行没有再继续跟她讨论借物游戏的事情,对于钮扣的事更是在半调侃地表达了“你没想到我,我很伤心”后,只字不提。
好像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风很大,会感冒,回船舱休息吧。"
贺津行以一个再合适不过的理由把苟安带回了船舱,回到赌场喧闹的氛围里,她发现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老虎机不断在响的音乐能够驱散诡异的沉默,反而让人不那么紧张。
只是贺津行的身份注定了他走到哪都是焦点,当他从外面进来,身后还磕磕绊绊跟着个小姑娘,很难不引起他人频繁侧目。
“谁啊?”"苟家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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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别瞎猜,大概就是因为流言蜚语太多惹这位不高兴了才有的跳舞这件事,我记得谁说过,贺津行对跳舞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也并不喜欢。"
有那么两句还是钻入苟安的耳朵里,在她忍不住想要侧目去看是谁在讨论时,前面的人却好像后脑勺长了眼睛:“别管他们。”
她只好作罢。
赌场有专门设置的酒水吧,就在赌场一层大厅的正中央,看见船只主人亲临,吧台的酒水小弟半晌没回过神来,直到贺津行屈指轻扣台面,给苟安要了杯橙汁。
酒水小弟听到这个要求都愣了下,冰箱里当然有水果储备,但是大多数情况下是切片作为调酒的杯边装饰或者调酒基底,现在为了一杯橙汁,几乎掏空了小小的冰箱里所有的橙子库存。
苟安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有种在迪吧里对销售说不好意思给我来杯牛奶的同款尴尬感——
“我两年前就已经参加过成年礼宴了。”
她爬上高脚凳坐好后,委婉地提醒。
果不其然,开口之后就看见贺津行脸上难得出现了片刻的茫然,但是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她这是在对自己橙汁安排的不满。
男人轻笑了一声:"要喝酒?也不是不行,要换吗?"他甚至都没反驳她一句。
这副“我倒是不会拦着你”的宽容反而让苟安觉得憋闷:显得刚才她的反抗反而好像确实有点幼稚。
就像幼儿园的小孩,总在强调自己已经是中班的大孩子。好烦。
刚才一瞬间滋生出的奇怪占有欲本来就让苟安坐如针毡,现在这股占有欲突然飘向了不可控的方向……她盯着面前的人放松的眉间,忍不住突然开口:“陆晚明明和我一样大。”
"嗯?"
"你怎么不觉得她是个小孩?"
贺津行放空了两秒,苟安以为他在犹豫,正怒火中烧,下一秒这份误会就被解除了:“我还认真想了下陆晚是谁,怎么突然提起她?"
"今晚你才见过人家,这会儿又要装不熟?"苟安说,"她还问你要过钮扣。"“没给啊。”贺津行露出个浮于表面的哭笑不得表情,“安安怎么还在记恨这件事?”她憋着不说话。
“陆小姐是什么年龄段对我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男人见她不说话,倒也不追问,只是自顾自地将做好的橙汁推给了苟安,语气变淡了一些,"又不是我家的小孩。"
可你最后和她结婚了。
苟安在心里恶意地补充。
拿过柳橙汁喝掉大半杯,她咬着吸管含糊地强调:“我也不是。”
贺津行一只手肘放松地撑在吧台边缘,浅笑望着她,一副很有耐心的样子。
"你只比我大八岁而已。"苟安说,"别总用七老八十的语气和我说话——""我也觉得自己没那么老……但年龄是不可跨越的鸿沟。"
"才不是。"
"你还没学会说话的时候我已经上小学了。"
"非要这么举例吗?等再老一些,你八十岁,我七十二岁——大家都半只脚踏进棺材里时,这个概念就会被模糊。"
她偶尔会出现伶牙俐齿的状态,贺津行发现还真有些哑口无言,目光闪烁了下,良久,也只是感慨了句:“安安是在不满被当做小孩,还是在强行安慰我?”
知道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