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月儿朦胧,怀中女子娇媚。
夏知蝉被迷了心神,他目光直愣愣的看着那红色的唇里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鼻尖满是女子身上的清香,近到满眼都是她脸上的红晕。
“官人,还请怜惜奴家……”
她说着,眼神里满是娇羞和妩媚混合而成的一汪春水,嘴角轻轻勾起一道笑的弧度。
唇若丹朱,齿似白玉。
夏知蝉低下头去,去寻她的唇。
背后,女子原本轻轻揽着夏知蝉后腰的一双玉手渐渐变了模样。原本细腻洁白的皮肤一寸寸的翻裂开,露出来修长锋利的骨爪。
在唇与唇接触的一个瞬间,那锋利的骨爪也同时从两侧刺入到了夏知蝉的身体里面。
美人很美,但美人也同样致命。
“嗯?”
入手,没有血肉被撕裂开来的触感,也没有闻见扑鼻而来的血腥气息。甚至连原本依附着的触觉耶一并消失掉了。只剩下那件黑白两色的道袍被撕裂成一个个蝴蝶儿飘落下去。
发生了什么事?
女子耸动着鼻尖,原本极其浓郁的生人气息竟然也在一个瞬间就消失不见了。这是不可能的,难不成这个家伙会土遁之术,遁地跑了?
“你太心急了,还是应该说你太小瞧我了。”
乌云这才肯挪动了自己庞大的躯壳,把月牙儿妹妹的面容展露出来。他则是向着不知道那个方向,继续漂流着。
白色的月光下,男子漫步而来。
黑白两色的玄袍好像是新织就的一般,头顶上的黄金通天冠正散发着一层莹莹的光芒。男子腰间的那枚翠玉更是像活过来了一般,能从碧玉上看见层层叠叠的密林松海。
“我是应该叫你白骨尸魔,还是叫你张三娘呢?”
白骨尸魔,是女子现在的身份。
张三娘,是女子曾经的名字。
“奴家是白骨夫人,有个自小的闺名叫做三娘……官人,是认得我?”
女子双手一抹,又恢复到芊芊玉手的模样。她甚至还在指甲上涂抹上了猩红如同血的颜色,那抹猩红更加反衬出女子洁白的皮肤。
夏知蝉轻笑几声,他的目光从女子身上落回到地上那半截墓碑,仔细盯了一会儿,又一次把目光转回到女子身上。
“官人,在看什么呢?”
女子双手遮住胸口,可这举动并没有把那道引人眼球的风景遮盖半分,反而是更加大胆的扯开来几分。
“看你呗。”
夏知蝉的目光不像是在看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而是在看一具早已死去多年的尸体:
“张三娘是个可怜的人,她本是个勤勤恳恳的良家妇人,平时经常给穷人缝衣补袜来贴补家用。只可惜……”
“我那丈夫风流成性,贪恋青楼花坊,就算是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钱,又都被花楼里的那只狐狸精骗去了。”
像是说起来了伤心事,白骨夫人张三娘的眼角边划下来了两道晶莹的泪水,她嘴唇颤抖着,继续说了下去:
“这些事我能忍,但是后来他竟然想把我卖了,换他爱的那个狐狸精回来。我就一气之下上吊死了。”
一切就好像是在昨天发生过的一样,一幕幕令人心碎的画面一幅幅丑陋不堪的嘴脸,都在眼前浮现而出。
女子哽咽几声,眼角的泪是止也止不住。她抬起白纱袖口,轻轻擦拭着脸颊。慢慢的只是隐忍的哽咽,变成了小声的抽泣。
夏知蝉只是在不远处看着,他也低下了头,月光在他的脸上分割出明显的黑白两界。他的眉眼被黑暗所吞噬,看不到他眼神里的光。唇紧抿成一条细缝,再也看不到半点波动。
这世上,不是只有美好的事物存在。
黑暗不堪的事情就像是泥沼,一旦一脚迈进去了,那结果就是越陷越深,不能再回头了。
这些所谓的“妖”,其实都曾经是普普通通的人。因怨因恨因愤因不甘而一点灵性不灭,进而得了机缘,以妖邪之身重见于这世间。
大齐开国之后,佛、道和灵官一脉一共三位仙人联手清除掉了大齐国土之内的所有妖魔鬼怪。并且设下结界陷阱,把那些灵性十足的妖物尽数诛杀在摇篮里面。
但是,这阵法对人类无效。所以开国三百年来,在大齐国内发生过的所有妖灾魔祸,其背后最终还是因人而起的。
忽然心有所感,抬头。
满目都是獠牙利齿,女子早就没有了那副天可怜见的模样。她张大的嘴巴撕裂到了耳朵后面,满嘴都是如同小刀般锋利的獠牙,一根布满骨刺的猩红长舌。
一切只是假的,就是为了等夏知蝉分神的这一个瞬间。
一击,便可致命。
“故事编的不错……”
夏知蝉冷笑一声,他抬手一挥,并双指成剑。手中虽无剑,却有令人胆寒的冷森剑气喷薄而出:
“但是啊,这是你换的第几个皮囊了?”
……
一把白纸伞,转啊转的把天上洒下来的月光全都折射而去。伞面上用妙笔丹青勾勒出一副黑白山水画,那画中的山峰有青松,溪水有游鱼,天上有飞鸟,地上有走兽。
“好一道无形剑气啊,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时间竟然分不清楚谁是黄雀,谁是蝉。”
山水纸伞下,那一袭青衣如松柏。
他轻轻转动着手里的木制伞柄,伞盖之下的那双眼眸竟然是黑洞洞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眼中无一物,所以目空一切。
青衣袖袍就随风轻轻摆动着,男子样貌倒是很年轻,就是鬓角间掺着几丝雪白的银丝,像是山间松树枝头上沾染了几片雪花。
“几年不见,小师弟的功力精进不少啊……”
男子自顾自的说着,伞面上的山水画随着他的步伐,正在不停的变化着,但是唯一不变的是山水间那碧水湖畔边的一角方亭。
亭内有人,看不清楚面目。
“自从困龙山前一别,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小师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