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二十三年,因阮元八旬高寿之故,道光在京中颁下谕旨,对阮元大加赏赐。这年二月,阮福和阮祜便即带着道光所赐珍物,乘船回到扬州。二月二十三日,行船到达扬州城外的五台山,阮元也亲自前往接旨。
为庆祝阮元八旬寿诞,这日五台山码头之畔,扬州官府也前后搭起九座亭子,将道光所赐珍物一一摆列其中,居于正中的乃是道光手书“颐性延龄”匾额,此外尚有藏佛佛像、白玉如意、蟒袍等物。码头两侧的道路之上,旌旗招展,威仪堂堂,锦旗之下更有一尊尊京中颁下木牌,上书自翰林院庶吉士起至太子太保止,阮元一生历任官职差遣。扬州百姓眼见阮元为官如此,亦皆叹服。阮元在最中间的亭子摆上香案,接了道光圣旨,扬州大小官员皆向阮元道贺,之后阮元方才归去。这日阮元所获恩赏仪节,一时在扬州堪称空前,时人亦称阮元所得恩遇为“二百年来邦人未有之荣”。
归家之后,阮元念及致仕多年,便也有了些安乐之念,想到康山在扬州新城之中,本为高地,遂在家中花园之内又筑起一座假山,闲暇时令人安排乘舆登山,便可一览扬州风景。康山宅第虽不如福寿庭开阔,总也有一番旧日景象,昔年读书就学之处,乾隆六下江南之际观戏的戏台,阮元都找到了旧址,尽管昔日建筑皆已不存,念及当年故事,阮元仍是乐在其中。
道光二十三、四年间,阮家亦是喜报连连。道光二十三年秋,阮祜在京重应乡试,终于考中了第三十一名举人。而道光二十四年,阮元长孙阮恩海又在江南乡试中考中了第六十二名举人。念及子孙俱有出息,这日阮元也在家中摆宴,庆祝二人相继中举。无独有偶,这时阮正也带了阮元外孙吴若镐来扬州探亲,一家人难得重逢,更是其乐融融,一时间言笑晏晏,终日不绝。
早在道光二十一年,阮元便有了第一个曾孙阮觐传,此后三年之间,又相继有阮泰传、阮淑传、阮泳传、阮颖传、阮富传等几名曾孙、曾孙女诞生,就连成婚不久的阮恩浩和张念,都有了阮华传、阮茂传两个孩子,阮元两个小孙子阮恩年与阮恩寿年纪也小,经常同曾孙辈几个孩子一同玩耍,长年略显冷寂的阮家,也在一众孩童的欢声笑语中重新恢复了生机。阮元看着这些曾孙、曾孙女,心中也是说不出的爱惜,惬意之下,便也同孩子们一同玩乐起来。
“觐传啊,最近《千字文》学得怎么样了?你要是能写出一百个字,太爷爷今天就给你糖吃,好不好啊?”
“好呀,太爷爷,孩儿学得可快了呢。”
“爷爷,我……我也能写一百个字出来,我……爷爷能给我糖吃吗?”
“恩年,论辈分你都是他们叔叔了,你写一百个字怎么够用啊?你现在也都六岁了,这样,你把《梁惠王章句》背到‘仁义而已矣,何必曰利’,爷爷再给你两块点心。”
“爷爷,我也就比觐传大两岁嘛……”
“太爷爷,我……我想听恩滦小姑姑弹琴,您看,我……我背一百个字的《幼学琼林》,您就让小姑姑给我弹一首曲子怎么样?”
“泰传啊,这件事太爷爷可做不了主啊?要不你问问恩滦,恩滦,你愿意给他弹一曲听听吗?”
“爷爷,我……”
“哈哈,真没想到,如今咱们阮家,也算是重现生机了啊?”这日特别从山东赶回来的阮正见了一家和乐之象,自也欣慰,向一旁的张念笑道:“念儿,如今你也长大了,你都有孩子啦?你说咱们在广州那个时候,你每天只会哭,我喂你喝粥,可是足足喂了一个月呢。这一晃下来,都有二十年了啊?”
“是啊,姑姑,你嫁到吴家的时候,我才六岁,没想到一转眼,这也有十八年啦!”张念也向阮正陪笑道。
“嗯,如今夫子总算做到了知州,他也出息了。不过念儿,恩滦是常生大哥的孩子吧?我还是第一次见呢,怎么,恩滦很喜欢弹琴吗?”阮正也向一旁的阮恩滦与张念问道。
“姑姑,恩滦小的时候在京里住过些时日,那时候她最喜欢的就是云姜姑姑了,云姜姑姑见她可爱,便把琴技传了一些给她。如今在家里啊,爷爷也最喜欢听她弹琴了。”张念笑道。
“好啊,恩滦,你看在姑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的份儿上,就给我们弹一曲吧?你看,娘也想听呢。”阮正也向阮恩滦问道。
“那……那我就试试吧……”
阮恩滦这时尚且年少,指法并未精熟,但即便如此,她琴声之中,却是一派悠扬开阔之象,阮家众人听了,俱是赞叹不已。
“哈哈,孩子们如今的样子,真好啊……”阮元眼见一家祖孙四代和睦欢欣之状,自是乐在其中。
不过这一日,却也另有不少友人前来拜访阮元,是以阮元与一家众人玩乐半日,便即回到了书房。这日第一位前来与阮元见面之人名为蒋宝素,是此时镇江名医,阮元自道光二十二、三年间,便自觉老迈体衰,更甚从前,正好赶上蒋宝素在扬州行医,二人便即结识为友。蒋宝素自撰医书《医略》一部,亦得阮元赏识,得阮元撰序一篇。此番他来到阮家,也有阮元告知他前来取回自己所作序文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