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难教室里,俞白面对安芷生,面对神色复杂的高中生们,摊开了手:“那我就不管了嘛。”
“……”
“诶?”
安芷生惊讶得声音都没忍住。
空气也停滞了一秒。
“不是你说么,什么什么哎我懒得重复。”俞白无所谓,点头对偶像女孩说道,“那就以后听你的,后面这些杂事上的处理都与我无关了。”
“俞白,不要冲动……”
姜珂一直站在男人的身后,听闻于此,哪怕被男人始终按着也出来开口。
而俞白只是稍微回头,拍拍少女的肩膀以示自己没事,他表情自然,还带一抹“终于不管我鸟事”了的放松笑,哪里有冲动置气的样子?
于是姜珂就不说了。
胡遥香,徐彬等人脸上都是浮现欲言又止的表情,但刚才没有第一时间帮忙的他们,又陷入尴尬的羞愧。
“你……”
安芷生指着的青葱手指不有力了,气势在这招以退为进中迅速跌落,因为大家起码在没被政府救出去前,还是需要青云道友来保护的,管他是不是遭受过异化的感染呢,我没事就好!
就在骑虎难下之际,安芷生是个狠人,女孩的脸上露出了不曾有的决断和豁出去,咬牙道:“好,那就听我的!”
中间停顿,和思虑千转只有一息,安芷生几乎是流畅地接过了俞白的话,不落下风!
“那么大家就以不记名投票的方式,公平公开,选出什么样的方式一同生活生存,直到被救出去之前!”
安芷生呼吸加重起来,开始上头,到压力一来到她这边瞬间的感受和刚刚的诘问是不同的,“事不宜迟,现在就开始吧!”
避难教室里的几十来人轰然。
胡遥香,徐彬等杭二职的人还在踌躇不定,那边帝艺和杭四男高的人,马上以自家人为首地行动起来,所以居然只用了半个小时,就完成了纸笔和投票唱票的一系列工作。
情况变换快到让人目不暇接。
最后的投票结果不出人意外。
“民主”方式以绝对优势通过了。
看着黑板上“青云道友”旁边寥寥几笔的记号,杭二职高三一班的学生全部低下了头。
哪怕是他们觉得俞白同学是真心对待大家的,没有什么私心地在为大家的生命考虑,但是深受民主思想浸染的他们还是选择了更加附和社会价值观的方式。
这就是舆论高低,道德高低,这是无解的阳谋。
这会总不可能有人支持“青云道友一言堂”的选项。
而就在安芷生雄赳赳气昂昂地宣布结果,并重新将存在感削弱到低谷的杭四男高的陈部孝几人重新拉起来,将“代表小组”的人数结构更改,变成了三校均等的局面,以后有什么事大家都会平等公开地讨论,照顾到每一个人的想法,隐约就有了民主领袖的做派。
每个人都有决策权利,那么就是每个人都没有,办事效率低下不说,还会可能造成离谱事实的操作,例如大嘤帝国的脱欧公投就是最好的例子。
而俞白就默默看着,没发表任何意见。
待到木已成舟变成既定事实,黯淡灯光下的五楼,所有人忽然听到了突兀的钢琴声。
众人一愣,然后都变了脸色,有人已经喊了出来。
“是四楼音乐教室的幽灵音乐!”
“怎么又来了,不是已经没事了吗?”
俞白同样一怔,然后就凝神感应。
音乐从响起的那一刻,就立刻放大到无数倍,学生们只感到耳膜针戳的疼痛,不过几秒就有人大叫着痛苦倒在地上。
那音乐加速轰鸣起来成为浪涛之时,尖锐愤怒的女声在人们耳边诅咒:“大胆……居然对主人……”
俞白眉头一皱,这家伙,原来一直在关注着这里的“公投”动静,而明悟出结果后,大概就是对俞白本人不利,女幽灵懵懂的怪物野性不能,立刻就爆发出来。
该说这只女幽灵是好还是不好呢,在上次伊莎贝尔的杀意下,俞白替它拦下来灭顶之灾,轮到这回俞白受到“攻击”,它居然还会护主心切。
可说到不好,也太没眼力见了,这个时候你发河东狮吼……声音还这么阴森森与鬼片无异,不就更衬托出安芷生的做法正确,自己是个切开来是黑的反派吗!
“闭嘴!”
俞白带着一丝火气地吼道。
灵力顷刻震荡空气,引发出狂风,俞白附近的桌椅脆弱地裂开飞出,即使没伤到人,也把所有人吓得够呛。
女幽灵的威胁消失了,但所有人心有余悸,真切感受到了男人身上的力量,面对怪物可以秒杀,面对他们,何尝又不是一种面对蝼蚁的俯视?
那些在女幽灵的威能下倒地的学生被同伴扶起来,耳朵流出细细的血线,恐惧地看着站在中心的俞白。
安芷生如是,恐惧地望着,她刚才可是离得最近的。
一场意外,磅礴的灵力无差别地震撼了普通人脆弱的耳膜和心灵。
“怪物。”
压抑的氛围中,有人小声说。
宛如石头投入湖面的涟漪,扩散开来。
大家下意识惊恐地想要去找是谁在这个时候大逆不道,居然还敢激怒人家?
回头四顾中,又连忙看向场中的男人。
那是担忧,畏惧,疏离的眼神。
俞白歪了歪头。
在今日之前,他不知道的时候,小道就在传了。
青云道友“异化”的故事。
“女人们是很会从琐琐碎碎的事情上调制出微妙的毒药的。”
——霍桑《红字》
伊莎贝尔依旧在外围看戏,俞白慢慢地,扫过了在场所有人的脸,帝艺,杭二职,杭四,陈部孝几人冷眼旁观,他知道有猫腻,可能如何?
不管是有预谋还是意外,还是在最初决定回来的那一刻就终究会变成这样的局面。
众人的眼神俨然在说:他也是怪物!
俞白笑了笑,朝外面走去了。
在一区教学楼的五层,偏离杭城市中心的城区和郊区的交界,重重包围的校园里,俞白在避难教室遭受到了让许多人措手不及的状况,尤其是一路跟随来的姜珂,后面依靠俞白而得救的王优乃,陈青青等人,她们无法想象为什么一个帮助了大家,所有人都要靠着对方的能力而好好存在这里的男人会突然因为莫名的氛围和诡异的事情走向而变得像是在了对立面一般。
俞白阻止了她们或许会发生的疑问,作为当事人的他,当然是不会如表面上淡然接受的,但当事情真的降落发生,现实便是现实无法辩驳,俞白的心情竟然是非常的平静,他在第一次在众人面前使用出超凡之力,可能就在潜意识掠过了这般的场景,而随着情况的不断凶险和不可控,他也越来越脱离了这个身份,变成了更高层面上杭城异化灾难局面里的超凡一员。
换句话说,的确,俞白他是逐渐的,并非常敞开地表现出了,和徐彬,张青葵,胡遥香老师他们不同的面貌,两者已经彻底的不是一路人,在和平时期可以佯装铺盖的外衣也无法在当今的灾难下维持,从骨子里就无法如真正的老师和同学们一样相处在一起了。
这是注定的结果。
所以俞白走出了教室,任由事情发酵且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这终归是内部幸存学生们的事情,再如何沸腾,也只会在狭小不宽阔的避难教室里,限制在短短的两层楼里。俞白又不是真的不会管高中生们的死活了,就像不久前和伊莎贝尔的对话里所说的,物资是否够用,比较挥霍的方式去方法食物,对于目前的紧张有可能延长避难时间的局面,是否会存在冲突和风险,但是俞白还是按照比较感性的一面去做了,第一天,在全国讲话的鼓舞气氛里给大家算是吃了顿好的……
什么“RRC第九课会如期抵达”当然是美好的愿景,但最坏的打算不是没有,就算往后真的出现了巨大的困难,俞白还是可以去其他地方,校园内外搜寻物资的,并不会真的失去掌控而造成如同外界一般生灵涂炭的场面降临到一区教学楼的上方。
幸存的高中生们想要怎么管理或者掌握所谓狭小空间里的话语权,“民主自由”,就放手去好了,俞白归根结底,是不在乎的,也很难在乎起来。女幽灵还在他手里,并且可以看出非常听他的话,依靠着本就超高位格,已经进化了能力的“剑气”,俞白非常期待后续能给他带来的更多惊喜。
而在目前看来,他还没有太多地方去验证剑气的效果,但在危机四伏,可谓随处都能变成试验场的校园局面,俞白就更加放心了。
除此之外,RRC第九课的超强修行者,自述拥有A级“机械之心”的伊莎贝尔——俞白当初得到的邪灵“剑气”,也不过是被那两个卧底在杭二职的缝合怪和机缘者被评为A级而已,俞白从吞下剑气,在这之后获得的能力和际遇自不必多说,A级邪灵的强度哪怕会高于受到过人工处理并且威胁大幅减弱的A级,那威能想必也是极其恐怖。
这一点从伊莎白尔的凭空飞行,速度堪比百公里的汽车,手掌心能够发出毁天灭地的超电磁炮就可以看出端倪。
在两位互相透底中,即使少女说了许多“保密条例”的官方话,但俞白大概能够推测出少女的S级修行者的评价来源了,既然名为机械之心,极有可能少女的身体已经被封印物遭受了机械化的改造,并且是远超地球原本的科技,达到了科幻星际旅行当中那种描述的文明黑科技的程度。
能够离地飞行,畅通无阻……是拥有着反重力装置?俞白无从过多确认,而伊莎贝尔轻松地不断发出能量炮,质量一定是守恒的,那对方内部的灵力来源就相当蹊跷,同样拥有灵力一段时间,当然时间尚短理解谈不上深刻的俞白不能断言,但完全可以确定那种程度的能量炮随意发射,消耗的灵力是个恐怖的数字,由此俞白联想到了妇联中的某位富人公子哥,暗香机械之心不会是什么核动力炉吧?
那岂不是很威胁,千万不能惹对方生气?
亚雷,那家伙一直保持三无的性格,不会就是体内藏着颗核弹的缘故吧?!
话说回来,虽然三无核弹少女(不是)从头到尾都没有讲话,以政府代表的身份发表感言,甚至还有隐约看戏吃瓜的幸灾乐祸之感,但俞白明白对方在立场上天然地和自己站在一块,只要他开口,哪怕三无少女怕麻烦,不喜欢,但只要不会真的违背人道和幸存者的生命,对方都会配合自己展开工作。
……
教学楼外炮声隆隆,火光不时闪烁过夜空,在青云道友这边陷入意料不到局面的时候,杭城的政府解救行动也正在加急加紧地展开,当首相宣布,发表全国讲话的时刻,在下午官方网站推出具体进攻计划之后,在今晚的这场军队联合多部门多国家的救援行为,早已正被外界无数人关注着。
城外,一场只属于非自然现象应对局高层知晓的绝密行动悄然铺开。
在远离那些炮火集中的区域,一条相对安静黑暗的道路驶过了数量装甲车,当开到路灯仍在运作的杭城内部时,这支队伍甚至关闭了车灯,隐蔽行动到了极致。
没有人说话,没有意外出现,装甲车在路上除了碾过几只不开眼的怪物,并没有遇到任何阻拦,路线顺利到出奇,或许这本就是在行动之前就已经通过情报确认好千挑万选,不会引发动静的路线。
“彭”,“彭”,“哒哒哒……”
仅是开入杭城市区,阻挠变多,装甲车队伍才在后半段路程中不得不开火,但也十分克制和吝啬,两发炮弹和一梭子机枪,迅速解决了一个比较大的黑影后,就融入了一片路灯失效的黑暗地带。
三辆装甲车打到目的地后,在原地接起建议阵地,车上下来了动作利落,训练有素的一群黑衣战士,他们每个人都蒙了战术面罩,在迅速下车后在指挥者的手势中分成了A,B两支队伍,望架势,是很显然的B组留守,A组前进执行任务的模式。
一栋好似废弃的公寓大楼,是这群RRC外勤队伍的目标。
作战士兵们警惕而有条不紊地进入了公寓楼,除了作战靴踩在地上的坚硬声响以及枪械的金属摩擦,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随着时间的流逝,A组就位了。
士兵们越过栅栏门,上楼梯,警戒,枪口摆开杂物和窗户,来到了一扇门前。
所有人在为首者的动作下默契地停了下来。
……
门后面,究竟有什么东西呢?
407.
这个老旧的数字刻在门牌上,已经分辨不清它建造之初的色彩,这简单的印痕既不特别也不暗含隐喻,但它仿佛有种魔力一般,齐致地吸引了所有人。
A组的外勤人员们不知觉汗流浃背,莫名提起了嗓子眼,他们被征调过来,并不清楚具体的任务细节,也不允许被知道,他们只是被下达了“抓捕”某样事物的命令。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可他们要抓捕的目标是什么呢,是人吗,还是别的东西……
一名年轻的外勤吞了口口水,他叫王子文,去年还是一名留学生,然而在国外他得知了家里不幸遭受罹难的消息,而紧接着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认知,接待他的不是殡仪馆人员还是穿着西装外交部,传闻电视上才能看到的人把他又带到了像是审讯室的小黑屋,之后出现的穿着从未见过制服和标志的人告诉了他这个世界的真相。
而王子文能获得家中遭难的真相也是由于当时诡怪的特殊性,必须从他口中调查一些事情,而成为了“诡怪事件受害者家属”的他在巨大的冲击中浑浑噩噩了数个礼拜,这在回国后将家人下葬后达到了巅峰。
最后因为他这个个案的特殊性,当初一开始告诉他RRC存在的男人跟他讲正在招人,而受害者家属是优先选择的对象,王子文没有过多犹豫,失去了一切生活目标和梦想意义的他立刻选择加入了进来,于是他一边按照组织要求,表面维持着留学生活,一边在热血的征兵宣传中报名成为一名光荣的RRC战士,一路表现优异到达现在的位置。
然后是杭城突发灾难,王子文在杭城的RRC总部稀里糊涂地紧急调入,来到了此时充斥着诡怪和受灾平民的杭城。
在刚来时王子文是紧张中夹杂着期待,常年训练所带来的使命感终于要实现的感觉,即使作为内部人员也被保密,但他们肯定有各种小道消息,知道杭城现在的严峻情况,里头可是有着不知道多少万人等着解救呢!
而没想到一路进入杭城,没有去那些酣战激烈的防线,确实到达了这片诡异安静的地方。
他盯着门牌数字,突然觉得口干舌燥,忍不住分神瞅眼同伴,发现那些平日吹牛的前辈们也个个压喘着气,他才握紧了手里的枪,唯有这个东西能带来真正的安全感。
自从进了这栋公寓后,心里就老是觉得不对劲……
此起披伏的喘气声,越发粗重……
“彭!”
一切杂乱不宁,被带队队长王腾一马当先地一脚踹门而打破。
王子文猛地收束神经,端起枪随着人们鱼贯冲入!
他们像是一团炽热即将爆发的火球,倏地闯入了一片湖水,熄灭了。
训练有素的他们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反抗、弹雨、埋伏,一样都没有,一群人冲入房间,迅速塞得满满当当。
只有一具尸体迎接着他们。
王子文耳边听过了几声同伴喊叫的“RRC!”“放下武器!”等等,他绷着身子,直到松懈,竟一下感觉比冲刺百米还要累。
这就是真正执行任务的感觉吗?
队长王腾和副队长高光两个高冷脸地看向地上中年男人的尸体,一时都沉默地没说话。
气氛反而压抑,外勤们也不敢贸然行动,各自站好了警卫点时,高光吸一口气,率先大步踏向尸体,蹲伏检查。
“没错,是他。”
高光低语道,“身份符合,已经死了。”
不止是死了,看样子至少已经死了三天以上。
王腾一脸不可置信,既然是三天就死了,为什么感应器还会有反应?
今天传递过来的生物信号,是谁的?
王腾和高光互相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眼底里的意思和蹊跷。
“你们先在外面警戒。”王腾开口对着外勤们说。
“是!”
A组五个人依言利落离开房间,既不犹豫也没有任何提问。王子文倒是想提一嘴,不过关系好的前辈一个凶狠的瞪眼后,老老实实地退了出去。
等房间内只剩下王腾和高光,以及那具叛徒留下的尸体,两位带队队长才像是刚刚放杜祁松来。
“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