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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二十章 良宵溺欢

天空两色,清透润泽如瓷的高空,明净得令人的心也平和,天地相接的低空却是浊黄漫漫,涌动着浮尘。荒原之上几丛枯黄的草在风中瑟缩着,胡仙仙和凌若风的目光都停留在草上,那是此处少见的生命亮色。冷风如刀,吹得她们衣裙飘举,若不是她们皆身有异术,要被风刮得扑进泥沙了。她们之间夹杂了太多恩怨,此刻有很多心里话要说,可不知从何说起。经过了那么多,她们都已不是纠结于小情小爱的人,可有些事一旦说出口,又得变成争风吃醋扯酸话。凌若风回望那些黑石块,又侧头用眼角余光打量胡仙仙,只见她白衣胜雪,身姿袅娜,神情中透出无奈与疏离。察觉凌若风在看自己,她礼貌地微微一笑。“你越来越像白回风……”可能又觉得此话不妥,凌若风勉强笑了笑,“至少此刻很像。不是那个能洒脱放手的胡仙仙……”“我从前,很洒脱?”胡仙仙微微皱眉,她从没有真正洒脱过吧?“也许说不上非常洒脱随性,但和你这时的模样有区别。”为了佐证自己所说正确,凌若风回忆着,“我被剔仙骨时问你,是不是很爱三师兄,你挺倔地说不爱,后来为了应付我又随口说爱……那时的你,虽然不能完全抹去爱他的感觉,但完全是随时可以转身离开的姿态。”胡仙仙听着,又平视她的眼睛,目光相接,两人都无奈浅笑。当年的胡仙仙确实做不到内心完全清静,要彻底放下程浩风很难,可要斩断羁绊,从纠结情绪中走出来,对当时的她来说并不难。而今,她连赌气说一句要分开也狠不下心,若要说出伤人的话语,没有气着程浩风之前,已先把她自己伤得千疮百孔。很多情侣是一开始火热,然后逐渐变冷淡,最后仅靠责任维系,甚至连责任也抛开,彻底变仇敌,胡仙仙对程浩风却是好感逐渐加深。最初的喜欢也许表现得更直白,可当时并没有满心全是程浩风,如今连灵魂深深刻着他的印记了。胡仙仙遥望着天地间苍茫一片,幽幽轻叹着说:“我不如白回风,别说踏入轮回与他诀别,我一刻都不想和他分开。我不仅没有勇气离开,我对他的依恋已成习惯。”凌若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又什么也没说,从前她一定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出指责的话,并要求胡仙仙保持理智不许感情用事,但如今无法这么做了,她能理解胡仙仙了,不再只为了程浩风的前途和自己的利益着想。每一个人都在成长变化着,凌若风心中微感纳罕:难道自己不再迫切希望胡仙仙离开程浩风了?本来打算两人单独谈谈,讲讲大但理给胡仙仙听的,可凌若风什么也不想讲了,又站片刻,提议回去了。回去之后,又和鬼王聊几句,胡仙仙和程浩风告辞离开。返回同天城,程浩风对舞蝶和属下们简略讲了情况,安排好接下来要做的事后,就回蕊仙居歇息。胡仙仙已在门口翘首盼望着,一见了他,立刻扑进他怀里:“浩风,我想你了。”“我也想你。”程浩风轻抚了抚她的背,搂着她进屋。此次出门回来后,胡仙仙格外黏他,不管做什么杂事都要呆在一起,没事的时候更是恨不得贴在他身上。“靠我近一点,心像缺了一块,你在旁边才能好些。”躺上暖玉床,胡仙仙拉了拉正在解衣的程浩风。程浩风并没有谑浪笑她性急,轻柔揽她入怀,蹙眉说:“我也是。剜心、补心、换心,早已结疤相融,为什么又疼起来?”她并没有和他一起思考原因,只是眼神迷离地在他胸口轻蹭:“陪着我,一刻也不离开……”“好,一步也不离开。”程浩风也不想那些原因了,低头吻她。白天之时,程浩风去忙正事,胡仙仙就斜倚琉璃墙之旁呆呆看着外面,像只慵懒的猫儿闲看世间纷扰。阵法已经算得差不多,只需最后去试试破阵方法是否正确,她什么也不想做,且也没什么可做的了。晚上就缠着程浩风说甜蜜情话,耳鬓厮磨,卿卿我我。时光匆匆,又到初夏,黑球的夏天很热,这一日是阴天,意外地凉爽,胡仙仙决定出门走走。杭无一他们都回锦鲤岛了,胡仙仙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走着,恍恍惚惚当中觉得自己像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清醒又孤独。人群中的寂寞感最侵蚀人心,胡仙仙怎么也缓解不了压抑感,繁华街道也不显得热闹,只是让她感到嘈杂烦躁。回蕊仙居后,乌云密布,可能快下大雨了,不少鸟儿疾飞还巢,她不禁担忧,鸟儿们的巢会不会被暴雨冲刷掉?她不知道为什么想这些,任何生灵都要经受风雨才能成长,自己是明白这道理的,可仍然多愁善感得仿佛自己不是自己。可能是心尖痛感越来越明显,痛得也越来越频繁的原因吧?或许暂压的绝欲夺情咒已压制不住。心痛到底是因未来躲不过伤心事,还是生病了?或真因了绝欲夺情咒?她感受过多种心痛,当年白回风上轮回台,与心上人和师友诀别,心痛如刀绞,可那是如生病般的痛,病好则能止住。此刻才体会到,那种不愿别离又必须别离的心痛感本来是如何,不只痛彻心扉,还痛得绵绵密密、无休无止。胡仙仙的异样,程浩风是能感应到的,他们的心是真相连,他也怀疑绝欲夺情咒快压制不住,可他们都默契地谁也不提。暂时压制着,他们还可以动情,可以亲热,只是不敢越过雷池,若不能压制,他们动情都会心痛无比。情深不寿,若有选择,她宁愿用情不要如此深,只要彼此有好感,懂得互相尊重,平淡携手一生就好。眬月丝帐轻曳,似有月光流照,帐中爱侣迷醉于深爱情浓。虽无极致欢娱,也有沉醉缠绵,没有鱼水交欢,但在如梦如幻之中有蝴蝶恋花采娇蕊。两人你侬我侬饱受诟病,属下们纷纷劝谏程浩风要懂节制。不论水球还是黑球上,几乎都认为,男子若是痴情该被人鄙薄,男子应该建功立业豪情万丈!女人嘛,只是他们累了、烦了时用以解乏解忧的工具,沉迷女色是没出息的。即便男子已有功业建起,那也得多多繁衍子嗣,培养接班人,以保基业万代不衰,怎能随着女子胡闹?胡仙仙不想解释,此刻她只知道,能乐一时且乐一时。程浩风更是不介意别人怎么说,这黑球的规则由我制定,哪管什么对和错?暖玉床上弥漫春潮媚气,程浩风溺于其中不想上岸,一些对他不满的人,正聚在一起,一遍遍咒他们二人死亡。胡仙仙伸手轻抚程浩风的脸说:\"若能这般荒唐至死,再至灰飞烟灭,实在不错的结果,求之不得!为什么那些人要把事重复说,把这一切当成诅咒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浅醉微醺,两腮酡红,娇媚更赛晕染胭脂,斜倒进程浩风怀里,双臂举起紧紧揽住他的脖子,披的玉色薄纱褪下肩头,侧面看去隐约露出腻白峰光。程浩风抬袖盖住,他冷眼扫视,血无仇带头告退,众属下皆随着退下。“是否淫靡?”“不愿想,这个脑袋留着秀美皮囊就好,脑袋里装的千般万种都可以不要。”青色道袍,隐藏道门身份时红色长裙、蓝底小白花的朴素民女,这般各色罗裳轮换,风情万种。“红颜祸水不缠着尊主又怎么为祸天下?”“是赌气,也是真的沉溺于纵情贪欢。”“喜欢看他情动欲起的模样,彼此魅惑。”曼珠沙华,红得发暗,不够明艳,妖艳得勾魂夺魄。“幸好,我们此刻还不能,否则真的要被你敲骨吸髓了。”压制渐小,绝情夺欲咒,心痛得快窒息,原来疼痛也会让人上瘾。吸五石散戒不掉的人大概就是这样,明知是饮鸩止渴,还是一次又一次沉沦。索取更多的愉悦感才能稍解痛苦,恶性循环,这个循环不会持续多少年,每一天都是生命中的最后一天,放纵。不论说得多么不堪,再也不在乎,是否少留遗憾?桑文秀有孕,需要多照顾。总说要吃亏,要遭报应,那是没有深爱过!醉过才知酒浓,爱过方知情重,如果经受那些恐吓人的惨烈报应,就绝对能换来知心爱人永不分离,轰轰烈烈的疯狂爱一场,不是爱情不值得,是不能确定付出后对方能不能真的永远相知相守,不离不弃。是缘?是劫?遇见了,就是遇见了,缘,也结,劫,也结,结不解,难渡劫?三生镜里映出的一幕幕是真?烟火人间经历的一件件是真?放回缘劫三生镜,忘了诸般是非,只觉可叹,可叹。人生多风雨,如何走下去?带来风雨的是你,撑起伞,遮风挡雨的也是你。陪你走下去,也是你陪我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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