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之后,李吉贤的大军开进了王城。
王城的居民们又见到了据说早已葬身火海的王后、长公主和老国相,又是惊异,又是欢喜。
此前的战斗全没想象中那么激烈。王叔的人在经过两三天的短暂抵抗后,便因众多士兵的哗变而分崩离析。这中间很大一个缘由,是朴国相事先安插的侍卫起了作用。守城的军队无心再战,一触即溃,纷纷丢下武器,转而投降。
王叔见大势已去,匆忙带领几名亲信弃城而逃。不料想奔到江边,王叔却忽然又死活不肯上船。任凭手下如何苦劝,他始终不发一语。在柳林里徘徊许久,眼看追兵将至,王叔眼望着王城的方向,长叹一声,拔刀自尽。
这一场骚乱,终以这样的方式结束,确是令人始料未及。动荡持续的时间很短,王城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不出几日,街市已如往常。王城里的人们,像是在夜里睡着时做了一个噩梦;一觉醒来,天光大亮,外面还是朗朗的青天白日。推开院门,四下里看看,居然一切未改。
这一战,李吉贤自然居功至伟。让人想不到的,他入城之后的头一件事不是求封赏、明权位,反倒是急慌慌忙着与萧若寒完婚。这个时候,此举似是有些不合时宜;但也无人愿意多嘴,去招惹这个正志得意满的大将军。
李吉贤和若寒的婚事,就在玲珑长公主正式加冕的前一天举办。
王后收若寒为义女,萧若寒也成了高丽王室的公主。萧若寒临时住进了王宫,这里也算是她的娘家了。
大火和兵乱之后的王宫,已是面目全非。朴国相急着命人整理庭院、修缮围墙,还要加紧筹备长公主的登基大典,再加上萧若寒的婚事,众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萧若寒就在这样的忙乱中出嫁了。
一切都依照中国的风俗。大红的嫁衣,大红的盖头,大红的灯笼,大红的喜联,大红的花轿。
迎亲那一天,艳阳高照。万里无云,天空蓝得像草原上澄碧的湖水。
李吉贤一身红衣,头插冠花,斜披绶带,骑在高头大马上,面色如盛日花开。后面则是清一色官兵,锦衣亮甲,五色旗帜飘飘如龙舞。震天介的喇叭唢呐声,几乎把整个王城都轰动了。
王城主街两边,站满了看热闹的人。前拥后挤,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或高声谈笑。一时间人声嘈杂,人流如织,真个似过节一般热闹。
花轿抬出王宫时,朴国相亲自率众相送。赵榛躲在人群后面,看着花轿被簇拥着,缓缓出了宫门。他蓦然一阵心慌意乱,扶住身边的柳树,突然之间,只想放声大哭一场。
一阵高亢的喇叭声骤然吹响。赵榛抬起头,看那花轿颠簸着穿过喧闹的广场,已然远了,最后再也看不见。赵榛眼中一热,泪水终于滚出。
天空依然蓝得醉人。越过高墙而来的风,带着清新的气息,隐约是野花野草的芬芳。
这风,是来自遥远的北方草原吗?
......
大将军府内,从一早开始就人来人往,笑语喧声,热闹异常。
这里原本是王叔的府邸。俗话说,树倒猢狲散。王叔被逐,走的走,逃的逃,早已人去楼空,只留下一所富丽堂皇的气派大宅院。作为平乱的头号功臣,未来的大国相,李吉贤入住其中,也算是顺理成章、理所当然。
直到黄昏时分,天色渐暗,大将军府里才慢慢安静下来。贺喜的宾客大多散去,喧闹声歇,只剩下大红的灯笼依旧明亮不歇,红通通的耀人眼目,透着不同于往日的异样气象。
夜幕笼罩,夏末的风已不那么燥热。大将军府的一个小院内,静悄悄的。假山上的流水发出悦耳的声响。绿波盈盈,一池的荷叶亭亭如盖。偶尔跃起的几尾红鲤鱼,水花一闪,转瞬就不见了影踪。
门口高悬着两盏大红灯笼,红色的喜联贴在门楣上,反射出淡淡的红光。一片灯光透过红红的窗纸,落在窗下的花丛中,明暗不定。
屋内,红烛高照。
萧若寒端坐在床沿上,双手垂在膝边,大红的盖头仍在头上。她悄无声息,如木雕泥塑般,动也不动。
李吉贤坐在屋子中央的桌子前。此刻,这位大将军散乱着头发,衣领半敞,已是喝得面红耳赤,眼神迷糊。
他的手抓着桌上的茶壶,摇摇晃晃。一个不稳,壶嘴一歪,那水没倒进杯中,却撒了一桌子。李吉贤用衣袖在桌子上胡乱扫了几下,索性仰起脖子,茶壶嘴对着嘴巴,倾倒下去。
一道水线划出,李吉贤的喉咙动了几下,猛地咳嗽起来,茶水喷得胸前都是。他气恼地将茶壶摔在桌子上,两手抚着胸口,还是咳嗽个不止。
萧若寒的身子微微动了一下,像是要站起身来。可手轻轻颤颤,还是停住了。
李吉贤停止了咳嗽,抬眼望向萧若寒。灯光之下,那婀娜的身姿娉娉袅袅,越发诱人。李吉贤不觉浑身一热,喉头发干,猛地站了起来。
李吉贤舔了舔嘴唇,慢慢向着萧若寒走去。一个大大的黑影在屋子里晃动着,在墙上变换折映出奇怪的形状,渐渐将萧若寒的身子完全遮盖在黑暗里。
萧若寒的头猛然抖了几下,盖头底下传出低低的惊呼声。她一下子站起,两手挡在胸前,身子不由自主地晃动起来。
“萧家妹子,都是大将军夫人了,还害羞吗?”李吉贤哼了一声,嘴角露出淫淫的笑。
萧若寒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急促的喘息声清晰可闻。她缓缓矮下身去,重又坐回到床边,却没有答话。
李吉贤的眼中掠过一丝不耐。他盯着萧若寒看了几眼,长长呼出一口气,上前跨出一步,顺势坐在了萧若寒的身边。萧若寒登时感觉到了浓重的酒气和沉沉的呼吸,不由向另一边挪了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