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天长,好不容易黑下来了。
不知怎的,萧若寒盼天黑,又怕天黑。
草草吃罢了晚饭,坐在屋子里等着。她的心里忽然不安起来,实在不明白这李吉贤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萧姑娘,大将军有请!”侍卫的话打断了萧若寒,她赶忙站起身,跟着侍卫走出门去。
夜风习习,带着潮润的热气。
萧若寒拢了拢凌乱的头发,伸手摸摸腰间——硬邦邦的,短刀还在。她暗暗吸了一口气,竭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那侍卫领着萧若寒七拐八拐,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萧若寒不由起了疑心。
“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萧若寒停下脚步,问道。
“去见大将军啊!”侍卫一愣,随即反问道:“难道姑娘不是想见大将军吗?”
萧若寒看那侍卫神色如常,不像是有何隐瞒,稍稍放下心来。她想了想,把心一横,便不再多问,低头只顾走。侍卫见萧若寒不言语,也即止住了声。
两人兜兜转转,终于来到一所宅院前。青砖黑瓦,粉白的院墙,几竿修竹伸过墙头,看上去很是雅致安宁。门口四名守卫,挎刀拿枪,肃然而立。
侍卫走到门口,与守卫小声低语几句,回身冲着萧若寒招招手,喊道:“萧姑娘,里面请!大将军正等着呢!”说罢,轻轻推开院门。萧若寒迟疑了一下,迈步走进院子。
侍卫关上门,人即消失不见。萧若寒站在大门口打量着。院子不大,却很干净。假山池沼,荷叶红鱼,一小片竹林幽静典雅。乍一看去,颇有几分中土江南的景致。
“萧姑娘,快请进屋!”
李吉贤出现在了正房的台阶之下,笑吟吟地望着萧若寒。
此时他已换了一身白绸衣,头戴方巾,满面春色,透着几分儒雅。若不是那双不安分的三角眼,倒也算得上风度翩然。
萧若寒早听说这李大将军喜欢汉学,不光精通中国的风土人情,还说得一口流利的东京官话;可他今日忽然这样一番精心打扮,还是不免让人感觉到异样。
“萧姑娘,今日府内公务繁忙,多有怠慢,还望见谅!”李吉贤陪着笑,一双眼在萧若寒身上来回挪移。
萧若寒只觉一阵脸热,强把心头的不快压了下去。她瞥了李吉贤一眼,说道:“李大将军,咱们还是先说正事,你何时放人?”
“小事一桩,小事一桩!”李吉贤连声说着,一边把萧若寒往屋里让,“萧姑娘,先请进屋,吃了饭再说!”
萧若寒斜眼看着李吉贤,说道:“李大将军,你不会给本姑娘摆鸿门宴吧?”
“萧姑娘这是说的那里话来?”李吉贤一怔,脸色微变,随即笑道,“本将军倾慕姑娘已久,想亲近尚恐不及,哪敢造次?”
“我猜也是,大将军不是项羽,本姑娘更不是刘邦,......”萧若寒没再说下去,摸摸了腰间的短刀,轻轻抬腿进了屋。
屋内红烛高照,亮如白昼。中间的一张桌子上,杯盘罗列,各式菜肴,应有尽有,却只摆放了两幅碗著。
“萧姑娘,请坐!”李吉贤抢先坐了下来,紧接着用手指了指对面的凳子。
萧若寒看了看,屋子里除了她和李吉贤,再无他人,稍感意外,问道:“李大将军,就只你和我吗?”
“难道你我二人还不够吗?”李吉贤殷勤笑着,“在下能一亲萧姑娘芳泽,实乃三生有幸啊!”
“李大将军言重了,小女子乃山野闲花,岂敢劳大将军惦记?”萧若寒白了李吉贤一眼,一边偷偷往门边看了看。
屋外,夜色朦胧,几颗星星闪烁。
四周静悄悄的。只听见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
“萧姑娘,怎么?”李吉贤见萧若寒依旧站在那里不动,脸上隐隐有了一丝不悦,“难道连这个面子也不肯给吗?”
“大将军的面子,谁敢不给?”萧若寒盯着李吉贤,在对面慢慢坐了下来。
李吉贤得意地一笑:“我就知道,萧姑娘是个明白人......”说着,抬手去拿桌上的酒壶。
“慢着!”萧若寒叫了一声。李吉贤一愣,抓着酒壶的手停在了身前。
“李大将军,你还是先放了人,咱们再说吃喝也不迟!”萧若寒的嗓门一下子高了起来,连自己也吓了一跳。
李吉贤显然也不曾料到。他的手缩了回来,慢慢把酒壶放回原处,盯着萧若寒,一时默不作声。
萧若寒早感觉到了不对,赶忙说道:“我的意思是说放了人,大伙一起喝个痛快,岂不更好?”
见李吉贤仍未答话,萧若寒又道:“小女子酒量甚浅,怕是陪不了大将军,难以尽兴,那可实在扫兴。”
“酒不醉人人自醉,”李吉贤收回目光,阴阴一笑,说道,“就萧姑娘在对面一坐,本将军已快醉了,何须酒来?”说话间,两眼又直勾勾地盯着萧若寒,毫不顾忌。